隐蔽的山洞内，空气凝重得如同凝固的血液。李莽躺在干草铺成的简易床铺上，依旧昏迷不醒，蜡黄的脸上不时闪过一丝痛苦的神色。灰枭用随身携带的最后一点伤药和清水，仔细地为他清理伤口，尤其是那条己经严重感染、发出腐臭气息的断腿。
凌云靠坐在洞口，强忍着胸口的剧痛，警惕地注视着外面被夕阳染成一片血红的山林。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断裂的肋骨，但他必须保持清醒。修罗宫的杀手如同跗骨之蛆，绝不会轻易放弃。
“他的腿……保不住了。”灰枭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无奈和沉重。他处理完伤口，走到凌云身边，脸色同样疲惫，“感染太深，骨头也碎了，再不处理，毒素扩散，性命难保。”
凌云的心猛地一沉。他看着李莽那张因痛苦而扭曲的脸，仿佛又看到了威远镖局覆灭那晚，李莽为掩护他突围而浑身浴血的模样。愧疚和愤怒如同毒蛇般噬咬着他的心脏。
“必须救他。”凌云的声音嘶哑，却斩钉截铁，“无论如何。”
灰枭沉默片刻，点了点头：“只有一个办法。截肢。用火灼烧伤口止血，或许能保住一命。但……太凶险了，他现在的身体，未必能扛过去。”
凌云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中只剩下冰冷的决绝：“动手吧。我来按住他。”
没有麻药，没有像样的工具。灰枭用匕首在火上烤红，凌云死死按住李莽的身体。当滚烫的刀锋触及皮肉时，昏迷中的李莽发出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身体剧烈抽搐，几乎要挣脱凌云的压制。
“按住！”灰枭低吼，额头上青筋暴起，手下动作却稳如磐石。
嗤——！
皮肉焦糊的刺鼻气味弥漫开来。凌云咬紧牙关，手臂因用力而颤抖，指甲深深掐入掌心，渗出血迹。他看着李莽痛苦扭曲的脸，感受着他生命的微弱挣扎，仿佛自己也正在被凌迟。
不知过了多久，惨叫声渐渐微弱下去，最终化为无意识的呻吟。李莽再次陷入深度昏迷，但呼吸似乎平稳了一些。断腿处被烧灼成一个狰狞的焦黑创面，血暂时止住了。
灰枭瘫坐在地，大口喘息，汗水浸透了衣衫。凌云也松开手，看着李莽那条空荡荡的裤管，心中一片冰凉。
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透过洞口，将洞内染得一片血红，如同他们此刻的心境。
夜幕降临，山林中传来野兽的嚎叫，更添几分阴森。凌云和灰枭轮流守夜，不敢有丝毫松懈。
后半夜，轮到凌云值守。他靠坐在洞口，望着外面漆黑的夜色，脑海中思绪纷杂。李莽的出现，将他拉回了威远镖局惨案的起点，也带来了关于燧皇令和修罗宫的新线索。李莽为何会被修罗宫追杀？他口中的“燧皇令”又是指什么？难道除了那半块令牌，还有别的？
就在他沉思之际，洞内传来一声微弱的呻吟。
凌云立刻转身，只见李莽缓缓睁开了眼睛，眼神先是迷茫，随即被巨大的痛苦占据。
“李莽！你醒了！”凌云连忙凑过去，压低声音，语气中带着一丝惊喜。
“凌……凌哥……”李莽的声音如同破风箱，极其虚弱，他挣扎着想坐起来，却牵动了伤口，疼得倒吸一口冷气，这才发现自己失去了一条腿，眼中瞬间涌出绝望和痛苦。
“别动！”凌云按住他，“你伤得很重，刚……刚处理完伤口。”
李莽看着凌云，又看了看自己空荡荡的裤管，嘴唇颤抖着，最终化为一声压抑的呜咽：“我……我成了废人……”
“活着就好！”凌云紧紧握住他的手，声音坚定，“只要活着，就有希望！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怎么会在这里？修罗宫为什么追你？”
李莽的情绪渐渐平复，眼中燃起刻骨的仇恨，断断续续地讲述起来。
原来，当日威远镖局覆灭，李莽为掩护凌云突围，身负重伤，被铁血盟的人俘虏。铁血盟将他关押起来，严刑拷打，逼问燧皇令的下落。李莽誓死不从，受尽折磨。后来，不知为何，他被移交给了修罗宫的人。
“那帮魔鬼……比铁血盟更可怕……”李莽的声音带着恐惧的颤抖，“他们用各种邪术折磨我……想撬开我的嘴……我……我听到他们谈话……他们要找的，不仅仅是总镖头守护的那半块令牌……还有……还有另外半块的下落……”
凌云心中一震！果然！燧皇令不止一块！
“他们说……总镖头可能将线索……藏在了……藏在了……”李莽的气息越来越微弱，眼神开始涣散。
“藏在了哪里？！”凌云急切地追问。
“藏在了……镖局……祠堂……祖宗牌位……”李莽用尽最后力气，吐出几个字，随即头一歪，再次昏死过去。
镖局祠堂！祖宗牌位！
凌云的心脏狂跳起来！这是一个至关重要的线索！父亲可能将另外半块燧皇令的线索，藏在了己经化为废墟的威远镖局祠堂之中！
必须回去！回到那个梦魇开始的地方！
然而，威远镖局远在千里之外的中原，如今恐怕早己被铁血盟和修罗宫严密监控，回去无异于自投罗网。而且，李莽伤势垂危，需要静养，根本无法长途跋涉。
希望与绝望，再次交织。
天亮时分，灰枭醒来，得知李莽提供的线索，也是面色凝重。
“回去太危险了。”灰枭沉声道，“我们现在自身难保，带着重伤的李莽，根本不可能穿越铁血盟的控制区。”
凌云沉默不语。他知道灰枭说得对，但这线索如同黑暗中唯一的光，他不能放弃。
“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治好李莽的伤。”凌云最终做出决定，“然后，再想办法。”
当务之急，是活下去。
两人简单商议后，决定向西南方向更深的山林深处转移，那里人迹罕至，或许能找到安全的藏身之所。
他们用树枝和藤蔓制作了一个简易担架，轮流抬着昏迷的李莽，再次踏上逃亡之路。
山路崎岖，荆棘密布。每前进一步都异常艰难。凌云的伤势未愈，灰枭也疲惫不堪，但他们咬着牙，凭借着顽强的意志力，在荒无人烟的群山中跋涉。
数日后，他们终于在一处极其隐蔽的山谷中，发现了一个废弃的猎户木屋。木屋虽然破败，但勉强可以遮风挡雨，附近还有一条清澈的山溪。
暂时，有了一个落脚点。
安顿好李莽后，凌云站在木屋外，望着连绵的群山和逐渐沉落的夕阳。残阳如血，将天际染得一片凄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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