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青木门下山时，天刚蒙蒙亮，晨雾像薄纱缠在山道旁的松树上，脚下的碎石子沾着露水，踩上去滑溜溜的。我腰后别着新配的红木剑鞘，锈剑藏在里面，走动时剑鞘与衣料摩擦，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倒比之前光秃秃的剑身在腰后晃荡要安稳得多。
周教头让我送完信就尽快回山，可走到半山腰，想起阿柱总念叨镇上的糖人，又想起药老说过清溪镇上有家老药铺的金疮药比山上的更细腻，便改了主意——反正时间还早，不如在镇上多待一会儿，买点东西再回。
清溪镇的入口比上次来时更热闹，几个挑着菜筐的农妇正跟卖豆腐的小贩讨价还价，筐里的青菜还挂着露水，嫩得能掐出水来。我顺着主街往里走，街上的铺子大多开了门，铁匠铺的“叮叮当当”声、包子铺的吆喝声、布庄的算盘声混在一起，比青木门的晨练声热闹了十倍。
可走着走着，我心里渐渐发慌。青木门的日子虽然累，却有固定的住处、每日的饭菜，还有周教头教剑、李长老关心，不用操心下一顿吃什么、晚上睡在哪里。可这镇上的人，每个人都在为生计忙碌——卖菜的农妇要想着今天的菜能不能卖完，铁匠要想着打多少铁器才能换够家用，连街边乞讨的老乞丐，都要盯着来往的行人，盼着能得到一文钱。
我摸了摸怀里的几文钱，这是药老上次给我的，还剩一半。之前帮药老送草药、帮李长老跑腿，总能得到些零星的赏钱，可要是有一天我离开了青木门，没有了这些“帮忙”的机会，该怎么活下去？阿爷在的时候，我只管砍柴、熬粥，从不用想这些，现在才知道，原来“活着”两个字，这么难。
正愣神间，忽然撞在了一个人的身上。“走路看着点！”对方揉着胳膊，没好气地说。我赶紧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抬头一看，是个穿着短打的小伙计，手里提着个食盒，看样子是要给哪家送点心。小伙计瞪了我一眼，没再说话，转身急匆匆地走了。
我站在原地，脸有些发烫，心里更慌了——在青木门待久了，竟忘了镇上的规矩，走路都要小心翼翼。我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先去给阿柱买糖人。街角的糖人摊前围了不少孩子，一个白发老人正用小勺子舀着融化的糖稀，在石板上飞快地画着，不一会儿，一只栩栩如生的小兔子就成型了，插在草棍上，引得孩子们阵阵欢呼。
“老爷爷，我要一个老虎形状的糖人。”我走上前，递过一文钱。老人抬头看了看我，笑着点了点头：“好嘞，小伙子稍等。”他手腕一转，糖稀在石板上流淌，很快，一只威风凛凛的老虎就出现了，金黄的糖稀在阳光下闪着光，看着就甜。
我拿着糖人，心里稍微踏实了些，又往药铺走去。药铺的掌柜是个戴眼镜的中年人，说话温温和和的。我按照药老说的，买了两小瓶金疮药，掌柜还额外给了我一小包止血粉，说：“这粉子撒在伤口上能快速止血，你们练剑的孩子用得上。”我谢过掌柜，又问他：“掌柜的，您知道这镇上有没有招帮工的地方吗？就是能管饭、给点工钱的那种。”
掌柜推了推眼镜，想了想：“东头的豆腐坊最近在招帮工，你可以去看看。坊主王大叔是个老实人，就是活儿有点累，要起早贪黑磨豆腐。还有西街的客栈，也在招杂役，不过听说掌柜的有点苛刻，你要是去，可得小心点。”我连忙记下，谢了掌柜，心里想着——等以后有时间，说不定真能来试试，多赚点钱，既能给阿柱买好吃的，也能攒着以备不时之需。
顺着主街往东走，很快就看到了豆腐坊。坊门敞开着，里面飘出浓浓的豆香味，几个伙计正忙着把磨好的豆腐装进木盒里。一个穿着粗布围裙的中年男人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个账本，应该就是王大叔。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上前：“大叔，请问您这里招帮工吗？”
王大叔抬头看了看我，上下打量了一番：“你想找活干？你多大了？以前干过活吗？”我赶紧说：“我十五了，以前在村里砍过柴、种过地，什么累活都能干，只要能管饭、给点工钱就行。”王大叔笑了笑：“看你这细皮嫩肉的，不像干过重活的。不过我这里确实缺人，你要是愿意，明天就来试试，早上西更就得起来磨豆腐，能行吗？”
我心里一喜，连忙点头：“能行！我不怕累！”王大叔点了点头：“那行，明天西更你到这里来，我教你怎么磨豆腐。工钱的话，一个月三百文，管三顿饭，你看怎么样？”我连忙说：“谢谢大叔！三百文够了！”
离开豆腐坊，我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虽然还没真的开始干活，可至少知道了自己就算离开青木门，也能找到活干、养活自己。我又在镇上逛了逛，买了些阿柱爱吃的芝麻糕，还买了两个热乎乎的肉包子，打算回去路上吃。
走到镇口时，忽然看见几个穿着黑色短打的汉子，正围着一个卖菜的老农。为首的汉子脸上有一道刀疤，手里把玩着一把匕首，恶狠狠地说：“老东西，这个月的保护费还没交呢，想找死是不是？”老农吓得脸都白了，连连求饶：“好汉饶命，我这菜还没卖出去，真的没钱啊！”刀疤脸冷笑一声，一脚踹翻了老农的菜筐，青菜撒了一地，还踩了几脚：“没钱？没钱就别在这镇上卖菜！”
我心里的火一下子上来了，握紧了腰后的锈剑——这些人肯定是黑莲教的！上次在青溪镇遇到的络腮胡，跟他们是一路货色！老农蹲在地上，看着被踩烂的青菜，眼泪都掉下来了，却不敢反抗。周围的人都远远地看着，没人敢上前——他们肯定是怕被黑莲教的人报复。
我想起阿爷说过的话，想起周教头教我的剑法，想起自己要成为侠客的决心，深吸一口气，走上前：“你们太过分了！凭什么抢他的钱，还踩他的菜？”刀疤脸和他的手下都愣了愣，随即笑了起来：“哪来的毛头小子，也敢管老子的事？不想活了是不是？”
刀疤脸挥了挥手，两个手下朝我走过来，伸手就要抓我的胳膊。我往旁边躲了躲，反手抓住其中一个人的手腕，用力一拧，那人疼得“嗷”一声叫。另一个人见状，一拳朝我打来，我侧身躲开，用肩膀撞了他一下，他踉跄着倒在地上。
刀疤脸脸色一变，从腰里拔出匕首，朝我冲过来：“好小子，有点本事！今天就让你知道知道，老子的厉害！”我拔出锈剑，剑鞘“哐当”一声掉在地上，锈剑虽然裹着锈迹，却在阳光下反射出一丝寒芒。刀疤脸看到锈剑，愣了愣，随即又笑了：“一把破剑，也想跟老子斗？”
他挥舞着匕首，朝我刺过来。我按照周教头教的剑法，侧身躲开，同时用剑朝他的胳膊划过去。刀疤脸没想到我会这么快，没躲开，胳膊被划了道口子，鲜血一下子流了出来。“你找死！”刀疤脸怒了，发疯似的朝我刺过来，匕首的寒光首逼我的胸口。
我心里有点慌，毕竟这是我第一次跟真正的坏人动手，可一想到老农的眼泪，想到黑莲教的人害死了阿爷和村里的人，我又握紧了剑。我盯着刀疤脸的动作，趁他匕首刺来的间隙，用剑朝他的手腕砍过去。刀疤脸的手腕被砍中，匕首“当啷”一声掉在地上。他捂着手腕，恶狠狠地瞪着我：“小子，你等着，我不会放过你的！”说完，带着手下转身就跑。
老农赶紧跑过来，拉着我的手，感激地说：“小伙子，谢谢你，要是没有你，我的菜就全毁了。”周围的人也围了过来，纷纷夸我勇敢。我心里有点不好意思，捡起剑鞘，把锈剑进去：“不用谢，这是我应该做的。大叔，您快把菜捡起来吧，别耽误了卖。”
老农点了点头，赶紧蹲下身捡菜。我帮他把菜筐扶起来，又帮他把踩烂的青菜挑出来。老农非要塞给我一把青菜，我推辞不过，只好收下了。跟老农告别后，我拿着青菜和买的东西，往青木门走去。
走在回山的路上，我心里很激动——我终于用周教头教我的剑法，打败了坏人！虽然只是几个小喽啰，可这让我更加坚定了学好武功的决心。我摸了摸腰后的锈剑，剑身上好像又亮了一些，像是在为我高兴。
回到青木门时，天己经快黑了。阿柱看到我手里的糖人和芝麻糕，高兴得跳了起来，接过糖人就啃了一口：“真甜！阿禾，你真好！”我笑了笑，把今天在镇上的事跟他说了一遍，包括帮老农解围、找到豆腐坊的活。阿柱听了，眼睛一亮：“阿禾，你真厉害！竟然能打败黑莲教的人！等我学好了武功，也要跟你一起，教训那些坏人！”
我点了点头，心里暖暖的。虽然在镇上的时候，我曾因为“生存”而茫然，可现在我明白了，只要有勇气、有本事，只要心里装着正义，就一定能在这乱世里活下去，还能保护那些需要帮助的人。我看着手里的青菜，又摸了摸腰后的锈剑，心里充满了希望——明天去豆腐坊干活，后天继续练剑，总有一天，我会成为一个真正的侠客，让黑莲教的人闻风丧胆，让老百姓都能过上安稳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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