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豆腐坊帮工己有三日，每日西更天起床，跟着王大叔磨豆腐、煮豆浆、压豆皮，活儿虽累，却也踏实。王大叔为人实在，每餐都给我多加半勺菜油，晚上还允许我在豆腐坊的柴房里歇脚，省得我来回跑青木门。阿柱知道我在镇上干活，每天练完剑都会下山来接我，顺便蹭一碗热豆浆，两人坐在柴房里，就着咸菜啃馒头，倒也有滋有味。
这日磨完最后一板豆腐，王大叔给了我五十文钱，说是提前预支的工钱，让我买点自己需要的东西。我攥着沉甸甸的铜钱，心里盘算着——阿柱的鞋子快破了，得给他买双新的；药老的老花镜裂了道缝，或许能在镇上的杂货铺找到新的；还有我这柄锈剑，虽然配了新剑鞘，可剑身上的锈迹总让我心里不安，说不定能找家当铺问问，有没有办法能除锈。
跟王大叔告了假，我揣着铜钱往镇上的当铺走。清溪镇的当铺在主街中段，门脸不大，挂着个“裕丰当铺”的黑底金字招牌，门口站着个穿长衫的伙计，手里拿着个算盘，时不时抬头打量来往的行人。
我深吸一口气，推开当铺的门。屋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霉味，柜台很高，得踮着脚才能看到里面。一个留着山羊胡的掌柜正坐在柜台后，手里拿着个放大镜，仔细看着一块玉佩。听到开门声，他抬头看了我一眼，眼神里带着几分审视：“小伙子，当东西还是赎东西？”
“掌柜的，我想问问，您这里能给剑除锈吗？”我把腰后的锈剑解下来，放在柜台上。掌柜放下放大镜，拿起锈剑，翻来覆去看了看，眉头皱了起来：“这剑都锈成这样了，还除什么锈？扔了都嫌占地方。”
我心里一紧，赶紧说：“掌柜的，这剑是我阿爷留下的，对我很重要，您再看看，能不能想想办法？多少钱我都愿意出。”掌柜冷笑一声，把剑扔回柜台上，发出“哐当”一声响：“小伙子，不是我泼你冷水，这剑一看就是块废铁，就算除锈了，也成不了什么好剑。我当铺收的都是值钱的东西，你这破剑，白给我我都不要。”
周围几个正在当东西的客人也凑过来看热闹，有人笑着说：“这小子怕不是傻了吧？这么一把锈剑，还当个宝贝似的。”还有人说：“我看啊，他还是赶紧把剑扔了，省得在这里丢人现眼。”
我脸涨得通红，握紧了锈剑，心里又气又急。这剑是阿爷的遗物，是叶将军的佩剑，怎么就成了他们口中的“废铁”？可我又不能说出剑的秘密，只能咬着牙说：“掌柜的，您再想想办法，哪怕只能除一点点锈也行，我给您加钱。”
掌柜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你这小子怎么这么轴？我说不行就不行！赶紧把剑拿走，别耽误我做生意！”伙计也走过来，推了我一把：“听见没有？掌柜的让你走呢，别在这里碍事！”
我被他推得一个踉跄，差点摔倒。怀里的铜钱掉了几个在地上，滚到了柜台底下。我蹲下身，一边捡铜钱，一边看着柜台上的锈剑，心里委屈得不行。阿爷，您看到了吗？他们都笑话您的剑，说它是废铁，可我知道，它不是，它是一把好剑，是能保护我的剑。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青色长袍的中年男人走了过来，捡起地上的一个铜钱，递给我：“小伙子，别跟他们一般见识，这当铺掌柜眼里只有钱，哪懂什么好东西。”我接过铜钱，抬头一看，男人面生得很，却带着一股温和的气质，不像坏人。
掌柜看到男人，脸色一下子变了，连忙笑着说：“原来是李公子，您怎么来了？快里面请，我给您泡杯好茶。”李公子摆了摆手，指着柜台上的锈剑，问：“掌柜的，这剑怎么了？我看这剑的材质不错，虽然锈迹重了点，却也是块好铁。”
掌柜愣了愣，随即笑着说：“李公子您说笑了，这剑就是块废铁，哪是什么好铁。”李公子没理他，拿起锈剑，仔细看了看，又用手指摸了摸剑刃，说：“这剑的材质是玄铁，虽然生锈了，可剑身很厚实，手感也不错，要是好好除锈、打磨一下，说不定能成为一把好剑。”
我心里一喜，连忙说：“公子，您说的是真的？这剑真的能成为好剑？”李公子点了点头，笑着说：“当然是真的。我认识一个老铁匠，他最擅长给古兵器除锈、修复，你要是信得过我，我可以带你去找他。”
掌柜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却不敢多说什么，只能讪讪地站在一旁。周围的客人也不敢再笑话我，纷纷议论着：“原来这剑是玄铁做的，难怪李公子说它是好东西。”还有人说：“这小子运气真好，遇到了李公子，不然这剑真要被当成废铁了。”
我感激地看着李公子，说：“谢谢公子！我信得过您，您什么时候有空，能带我去找老铁匠？”李公子笑了笑：“我今日正好有空，你跟我来吧。”说完，他跟掌柜点了点头，转身往外走。
我拿起锈剑，跟在李公子身后，走出了当铺。掌柜和伙计看着我们的背影，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却没敢再说什么。街上的行人依旧来来往往，可我心里却轻松了不少，握着锈剑的手也不再发抖——原来这剑真的是好剑，还有人能认出它的价值。
“公子，您怎么知道这剑是玄铁做的？”我忍不住问。李公子笑了笑：“我家祖辈都是做兵器生意的，我从小就跟兵器打交道，什么样的材质我一看便知。这玄铁很稀有，一般都用来做上等兵器，你这把剑，看起来有些年头了，说不定还是件古物。”
我心里一动，想问他知不知道叶将军的事，却又想起赵先生的嘱咐，不敢多说，只能把话咽了回去。李公子好像看出了我的心思，却没追问，只是说：“老铁匠住在镇子西头，我们快走吧，晚了他就收摊了。”
我们沿着主街往西走，路过豆腐坊时，王大叔正在门口晒豆皮，看到我，笑着问：“阿禾，今天怎么这么早？这位是？”我连忙介绍：“王大叔，这位是李公子，他要带我去找老铁匠，给我的剑除锈。”李公子跟王大叔点了点头，笑着说：“王大叔的豆腐做得不错，我经常来买。”王大叔笑得合不拢嘴：“谢谢李公子夸奖，以后您来买，我给您多装两块。”
告别王大叔，我们继续往西走。镇子西头比较偏僻，大多是些低矮的土坯房，老铁匠的铺子就在一个巷子口，门口挂着个“张记铁匠铺”的幌子——原来就是给我做剑鞘的张铁匠！
“张铁匠，你在吗？”李公子推开铺子的门，喊道。张铁匠从里屋走出来，看到我们，笑着说：“是李公子啊，快进来坐。阿禾，你怎么也来了？是不是剑鞘有什么问题？”我摇了摇头，说：“张铁匠，我想给我的剑除锈，李公子说您擅长这个。”
张铁匠愣了愣，接过我手里的锈剑，仔细看了看，说：“这剑是玄铁做的，除锈有点麻烦，不过我能试试。只是除锈后，剑身可能会有些划痕，你不介意吧？”我连忙说：“不介意！只要能除锈，有划痕也没关系。”
李公子笑了笑：“张铁匠，那就麻烦你了，我还有点事，先走了。阿禾，等剑除锈好了，你再跟我说说效果。”我连忙道谢：“谢谢李公子，今天多亏了您。”李公子摆了摆手，转身离开了。
张铁匠把锈剑放在铁砧上，拿出一把小锤子和几个不同粗细的砂纸，说：“阿禾，你先坐会儿，除锈得花点时间，大概要两个时辰。”我点了点头，坐在铺子角落的凳子上，看着张铁匠忙碌。
张铁匠先用小锤子轻轻敲掉剑身上的大块锈迹，再用粗砂纸打磨，接着用细砂纸仔细磨，最后用一块绒布擦干净。随着锈迹一点点被去除，剑身上渐渐露出了银白色的金属光泽，虽然还有些划痕，却比之前亮了很多，看起来真的像一把好剑了。
两个时辰后，张铁匠把剑递给我：“好了，你看看，还满意吗？”我接过剑，心里又激动又开心——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锈剑真正的样子，剑身光滑，泛着淡淡的寒光，握在手里，能感觉到一股沉甸甸的力量。
“谢谢张铁匠！太谢谢您了！”我连忙掏出铜钱，要给张铁匠工钱。张铁匠却摆了摆手：“不用了，你这剑是把好剑，能给它除锈，我也很高兴。再说，李公子都跟我打过招呼了，我怎么能收你的钱。”
我心里暖暖的，拿着剑，跟张铁匠告了别。走在回豆腐坊的路上，我忍不住拔出剑，在月光下看了看。剑身上的寒光映着我的脸，我好像看到了阿爷的笑容，看到了叶将军的英姿。我握紧剑，心里暗暗发誓：阿爷，您放心，我一定会好好保护这把剑，一定会用它来保护好人，为您报仇，为叶将军报仇！
回到豆腐坊，阿柱己经在柴房里等着我了。看到我手里的剑，他眼睛一亮：“阿禾，你的剑怎么变亮了？是不是除锈了？”我点了点头，把剑递给阿柱，跟他说了今天在当铺的事，还有遇到李公子的经过。阿柱听了，高兴地说：“太好了！以后再也没人敢说你的剑是废铁了！李公子真是个好人，我们以后一定要好好谢谢他。”
我笑了笑，把剑收起来。月光透过柴房的窗户照进来，落在剑鞘上，泛着淡淡的红光。我知道，这把剑不仅是阿爷的遗物，更是我的责任，是我前进的动力。不管以后遇到多少困难，不管别人怎么嘲笑我，我都会带着这把剑，勇敢地走下去，成为一个真正的侠客，让这把剑重现当年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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