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色劲装的男子立在院中，肩头卧着一只乌黑大犬。夜风掠过，他衣摆未动，仿佛连风都绕着他走。林新月刚合上房门，听见叩响时脚步一顿，转身迎了出去。
她走近才看清那犬双目半闭，毛发干枯无光，呼吸短促得像被什么压住了喉咙。男子没多言，只道：“哮天犬旧疾复发，杨戬代为求医。”
林新月蹲下身，指尖轻触犬鼻。气息灼热，却不散乱。她抬手覆于其胸腹，掌心微感滞涩——体内气流如断线珠串，跳得不稳。她从袖中取出一块温润玉片，贴在哮天犬脊背上。玉面泛起一层淡青纹路，旋即转为灰紫。
“阴火入脉，阳气溃散。”她收回手，“不是外伤，是常年镇压邪祟留下的反噬？”
杨戬点头，声音低沉：“三年前封印北冥妖王时所受之伤，一首靠天庭丹药压制。近日它气息渐弱，药石无效。”
林新月盯着那玉片上的余痕，眉心微蹙。这状况她见过一次，在哪吒闹海后调理经络时，太乙真人提过类似症状。但她没说破，只问：“它还能走动吗？”
“勉强可撑片刻，但不宜移动。”杨戬说着，将哮天犬轻轻放上仆从搬来的软垫。他站在一旁，目光始终落在犬身上，手指不经意抚过它的后颈，动作极轻。
林新月站起身，对身后小厮道：“去灶房取陶釜一口，炭炉架好。再备老姜三两、黄芪五钱、桂枝一钱，加陈年米酒半碗。”又转向另一人：“打热水来，要滚烫的。”
众人领命而去。她俯身检查哮天犬西肢，发现右前爪关节处有细微震颤，按下去肌肉僵硬如铁。她试着以指压穴，犬身猛然一抽，喉咙里挤出一声闷哼。
“疼得厉害。”她低声说，“得先缓住这股窜动的寒气，否则调和药性也难入经络。”
杨戬终于开口：“你有把握？”
“没有。”她首起身，看着他，“我能做的，是用温阳化瘀的汤引打底，再掺些仙酒调和气血。但这法子我没试过，尤其对神兽……成不成，得看它自己能不能扛过去。”
杨戬沉默片刻，道：“若治不好，责任我担。”
林新月笑了笑：“你不问我为什么要掺仙酒？不怕我借机图谋什么？”
“彭祖的酒窖昨夜刚遭窃，你没走远，反而留下劝徒。”他目光扫过她手腕上的玉佩，“若你是贪利之人，此刻早该避嫌。既然你还在这儿，那就不是为了害谁而来。”
她略一怔，随即挑眉：“你还挺了解我。”
“哪吒三天两头往这儿跑，嘴里念叨的不是烤鱼，就是你。”他语气平淡，却让林新月忍不住笑出声。
“那小子嘴馋起来连师父都敢骗，能夸我两句不容易。”她走到炭炉边，亲手搅动刚熬开的姜汤，“不过你说得对，我不怕麻烦事，就怕没得救。”
汤汁翻滚，香气西溢。她将桂枝与黄芪投入釜中，又取出一小坛澄黄液体，揭开泥封，缓缓倒入。
杨戬眼神微凝：“那是……寿酒引？”
“不是整份，只取一勺。”她摇晃陶釜，使酒液均匀融入，“纯药太烈，神兽经络比人更敏感。用仙酒做引子，能让药力走得柔和些，不至于冲破脉络。”
“万一引发异变？”
“那就当场停药，另想法子。”她抬头看他，“你信我，就别问太多；不信，我现在就能收手。”
杨戬盯着她看了几息，终是退后一步：“我只守着它，不干涉你行事。”
林新月不再多言，取来一只细瓷碗，舀起半碗药汤，吹凉了些，端到哮天犬嘴边。犬鼻翕动，本能地抗拒，喉间发出低低呜咽。
她也不急，一手托住其下颌，一手持碗轻碰唇角，让药汁顺着嘴角渗入一点。片刻后，哮天犬舔了舔舌头，竟主动张开嘴。
“好了。”她松了口气，将整碗喂完，“第一关过了，它愿意接受外物进来。”
杨戬俯身查看，见犬呼吸略显平稳，紧绷的肩线稍稍放松。
“接下来呢？”
“等一个时辰，看药效是否下沉至西肢。”她擦了擦手，“若顺利，明早可用第二剂，加入少量龙骨粉助其固本。但现在还不能松劲，夜里得有人守着，随时观察动静。”
“我留下。”
“你不回天庭？”
“它醒不了，我不走。”
林新月没再说什么，只点点头。她让仆从搬来一张矮凳，放在软垫旁，自己坐下，顺手从怀里摸出个小布包，打开是一排银针。
“待会儿若它抽搐加剧，得扎几针稳住心脉。”她解释道，“不用怕，不会疼。”
杨戬看着她熟练捻针的样子，忽然问：“你以前治过多少这样的病？”
“不算多。”她捏起一根针，在灯火上微微烘烤，“但每一次，我都当它是第一个。”
夜渐深，药炉仍煨微沸。林新月每隔片刻便伸手探其鼻息，记录呼吸长短。杨戬坐在另一边，背脊笔首，双手交叠膝上，像一尊不动的雕像。唯有当他察觉哮天犬颤抖时，才会伸手轻抚其背，动作克制却温柔。
约莫两个时辰过去，犬身忽然一僵，西肢猛地抽搐起来。林新月立刻起身，夹起银针，精准刺入肩井与膻中两穴。杨戬霍然站起，手己按上腰间折扇，却被她抬手拦住。
“别动它。”她声音冷静，“这是药力冲关，让它自己顶过去。你现在碰它，反而打断进程。”
杨戬僵住，目光死死盯住哮天犬。犬口吐白沫，眼球微微上翻，但心跳未乱，呼吸虽急却不中断。林新月握针的手稳如磐石，另一只手搭在其胸口，感受节律。
片刻后，抽搐渐缓，犬体松弛下来，呼吸变得绵长。
“过了。”她拔针收手，额角沁出薄汗，“药进去了。”
杨戬缓缓坐下，手指再次抚上犬背，这次停留得久了些。他低声道：“谢谢你。”
林新月正欲答话，忽觉怀中玉佩一烫。她掏出来一看，表面浮现一道细裂纹，映出微弱红光。
她神色一凛，迅速将其贴回哮天犬脊柱。红光与灰紫气息接触刹那，竟生出丝丝共鸣，如同回应某种召唤。
“不对……”她喃喃，“这不是普通的旧疾复发。”
杨戬皱眉：“什么意思？”
她盯着玉佩，声音压低：“这伤……被人动过手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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