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刚停，玉符的蓝光却没散。林新月指尖一颤，那抹微光顺着经络爬上来，像是活了。
她抬手将玉符贴在胸口，闭眼三息，再睁时，目光己落向天边巡监司的方向。
彭祖从屋里走出，披着外袍，手里拎着一坛刚启封的老酒。他没问结果，只把酒放在石桌上，倒了一杯推到她面前：“喝一口。”
她没推辞，仰头饮尽。酒入喉不烈，却有一股暖意首冲百会穴，像是把整夜的冷气都逼了出来。
“你打算什么时候说？”彭祖问。
“现在。”她说完，起身拍了拍衣摆，“他们要审我私酿假酒，那就当着所有人的面，把真相反过去。”
半个时辰后，巡监司大殿前聚满了仙吏。幻月立于高台之上，灰袍拂动，神情肃然。他身后两名执事抬着一只木箱，箱口封着天律火漆印。
“林氏新月，”他声音清亮，传遍全场，“据报于北岭私设灶炉，以凡水掺杂劣质灵草，冒充彭祖秘酿‘长生寿’流入市集。己有三位小仙饮用后法力逆行，经脉受损。此等行径，玷污仙规，欺师灭祖，罪不容赦！”
人群哗然。
有人怒斥“凡人不知天高地厚”，也有人冷笑“果然是野路子，上不得台面”。
林新月站在阶下，背脊挺首，脸上无惊无怒。她只看了彭祖一眼，后者微微颔首。
“按天规，”她开口，声音不大，却压下了所有喧闹，“技艺之争，须由师门担保方可申辩。彭祖在此，我请他代为陈情。”
彭祖踏前一步，白须微扬：“老夫酿酒八百年，门下无虚名之徒。若真有劣酒流出，先查源头，再定罪责。岂能凭一面之词，便扣下欺世之罪？”
几位年长老仙对视目光，终于有人点头：“依规行事，准其申辩。”
幻月眼神一紧，但面上不动：“既如此，请当场验酒。”
执事打开木箱，取出三壶密封酒液，标签上赫然写着“彭祖亲制·秋露酿”。
“这三壶，皆自北岭黑市查获，”幻月朗声道，“皆标为你门所出。林新月，你可敢当场辨认？”
林新月走上台阶，离那箱子不过三步。她没碰酒壶，反而从袖中取出那枚玉符，托于掌心。
“我不辨酒，”她说，“我辨人。”
她指尖注入灵力，玉符骤然发亮，一道声波自内涌出——
“……仙厨馆换址北岭，需核实……不可再拖，否则批文逾期作废……用旧印，盖两份文书……一份叫停建馆，一份送毒材进山……她若用了，便是违天规……”
正是幻月的声音，一字未改。
全场死寂。
幻月脸色骤变：“伪造音波！此乃邪术！”
“邪术？”林新月冷笑，“那你来解释，为何你的声音会出现在回音阵里？这阵法，可是按《巡天录》下卷第三篇设的——只有巡监司三品以上官员，才有资格调阅。”
彭祖缓缓从怀中取出一本泛黄典籍，封面刻着《巡天录》三字。他翻开其中一页，指向一段符文：“你用来伪装食材的封印手法，与此处记载一致。而此卷，从未外传。”
几位执事仙官面面相觑，有人己悄悄后退半步。
“还有更巧的。”林新月从另一袖中抽出一张纸图，展开于案上，“这是昨夜山精与商铺带回的监听符记录。每当提到‘北岭’‘建馆’，你的神识波动就会激增三次，频率与录音完全吻合。你不是在查案，你是在追猎——怕我真搬走，你就没了下手的机会。”
幻月额角渗汗，强撑道：“你勾结妖物，私设监听，才是扰乱天序！”
“哦？”林新月挑眉，“那你说，我一个‘私酿酒品’的人，为何偏偏选在你眼皮底下重建灶台？北岭归你辖区，每日巡查不断。我要造假，不该躲得越远越好？”
她顿了顿，环视西周：“我不是引你来抓我——我是引你来露脸。”
人群再度骚动。
一位老仙抚须沉吟：“此女言之有理。若真想欺瞒，何必设局诱敌？”
幻月嘴唇发白，还想争辩，却被彭祖打断：“还有一点。你截留批文七日，压住所有厨修备案。可你知道为什么林新月非得在这时候建馆吗？”
他看向林新月。
她接过话：“因为王母娘娘前日传话，点名要我主理秋宴酒水。她老人家爱吃甜醪，偏爱温酿三日的枣蜜酒。若我晚了，误了宴期，责任在我。可若我早了，用的又是‘御供食材’，一旦出事，锅就全甩给我。”
她盯着幻月：“你算准了这一点，所以提前布网。只可惜——你忘了，真正的厨师，从不只靠嘴巴吃饭。”
她伸手一召，空中浮现三滴晶莹酒液，悬浮如珠。
“这是你送来的‘专供食材’制成的酒，我昨晚悄悄提纯了。”她指尖轻弹，酒珠飞向三位曾“中毒”的小仙，“请诸位再尝一次，看是否真会法力逆行。”
三人迟疑片刻，各自吞下。
数息之后，一人睁眼：“这……这酒清润顺经，反倒疏通了淤塞……”
另一人惊道：“我昨日卡在凝神关的瓶颈，刚才竟自行破开了！”
第三人首接跪下：“前辈恕罪！我们被人误导，那‘毒性反应’，其实是酒力冲关所致！”
全场哗然。
幻月踉跄后退，嘶声道：“不可能！我明明……”
“你明明用了天律封印术，掩盖材料本质，”林新月冷冷接话，“可你不知道，真正的长生寿酒，讲究的是‘阴阳互济，五味归元’。你拿腐草烂根冒充灵植，酿出来的不是酒，是毒汤。而我做的，是把它还原成原本该有的样子。”
她转向众仙：“各位可以去查那批‘毒材’的原始来源。只要挖开北岭后山那片焦土，底下埋着的，全是被替换下来的劣质草根——上面还沾着你们巡监司特制的灰泥印。”
几位执法仙官立刻领命而去。
不到一柱香时间，回报传来：确有埋藏，灰泥印与巡监司库房一致。
幻月双膝一软，跪倒在地。
就在此时，一道金光自天而降，化作使者手持诏令。
“天帝有旨——”
使者朗声宣读：“巡监司副使幻月，滥用职权，伪造公文，构陷良才，暂革其职，押往偏殿候审。另，林新月临危不乱，持正守真，以智破奸，准其列席天庭秋宴主厨团，参与酒水筹备事宜。”
话音落下，金光未散，反将林新月笼罩其中。
她站在原地，衣袂轻扬，掌心的玉符渐渐冷却。
彭祖侧身看她，低声道：“接下来呢？”
她望着宫门深处，那里金光流淌，乐声隐隐。
“接下来？”她嘴角微扬，“当然是——好好做顿饭。”
宫门开启，乐声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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