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掠过屋檐，铜铃轻响两声便停了。林新月还站在原地，手里捏着那根白羽，指尖的热流己经散去，可心口像被什么轻轻撞了一下。
她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小陶罐，金纹依旧浮在基液表面，微微荡漾，如同活物呼吸。刚才那道云隙、龙形光影、还有这羽毛——三件事连在一起，绝不是巧合。
她没再抬头看天，而是转身朝厨房走去。
灶膛里火苗将熄，余温尚存。她把瓷碟放在桌上，又从布袋里取出一枚鸡蛋，轻轻磕开，蛋液滑入碗中，澄黄透亮。她搅了几下，加了一滴莲心露，再添半勺桂花蜜，动作熟练得像是做过千百遍。
“你若真是冲我来的，”她一边盖上瓷盖，一边低声道，“那就别躲了。”
话音刚落，院外树影一晃，一道白色身影踏着落叶走来。脚步很轻，落地无声，衣摆拂过青石，竟不沾尘灰。
那人站在院门口，没有进来。
林新月也没回头，只把陶碗放进灶上，压低柴火，“外面凉，要进就进，不进我可自己吃了。”
白衣女子终于迈步进门。月光落在她脸上，眉目如画，眼尾一点红痕，像是谁用朱砂轻轻点过。她站定在石桌旁，目光扫过那碟冷掉的蒸蛋残块，又移到灶上正冒着细气的陶碗。
“你不怕？”她开口，声音清冷，却带着一丝沙哑。
“怕？”林新月笑了，“怕也得先把饭吃了。再说，你能来这儿，说明没想动手。真要杀人，刚才趁我发愣的时候就能办了。”
女子盯着她看了片刻，忽然道：“你用蒸蛋引出了酒灵。”
“算是吧。”林新月掀开瓷盖，一股温润香气飘出，“但我也不知道那叫酒灵。我看它像条龙，就当是碰巧对上了路子。”
女子伸出手，指尖离瓷碗还有一寸便停住，似在感受那股热气。她的手指修长，指甲泛着淡淡银光，不像凡人。
“我要一道菜。”她说。
“哦？”林新月舀起一勺蒸蛋，吹了口气，“不是酒？不是丹药？是菜？”
“是能让我安静下来的菜。”女子收回手，袖子微动，“我体内妖力翻腾，日夜不得宁息。寻常丹方只能压制，越压越乱。我听山间精怪说，你这一口凡食，竟能唤醒沉眠三百年的灵韵……我想试试。”
林新月挑眉，“所以你是妖？”
“曾是九尾。”女子淡淡道，“如今只剩八尾，第九尾封于心脉，若不寻得‘安心之味’调和，三月内必爆体而亡。”
林新月怔了怔，随即把那勺蒸蛋递过去，“先尝尝这个。”
女子没动。
“你不信？”林新月也不收回，就那么举着勺子，“我知道你们妖族谨慎。可你也看到了，我这儿没阵法埋伏，没仙兵守门，彭祖老头还在屋里打盹呢。你要真想抢东西，早动手了。你现在站在这儿，不是为了打架，是为了活命。”
女子终于接过勺子。
她动作极慢，将蒸蛋送入口中。
那一瞬间，她闭上了眼睛。
林新月看着她脖颈处绷紧的线条一点点松下来，肩头微颤，像是有风吹过枯枝，带走了积年的尘灰。
“怎么样？”她问。
女子睁开眼，眼尾的红痕淡了几分，“太柔了。”
“嗯？”
“这味道……像春水，像晨雾，像婴儿的呼吸。”她盯着碗中那块玉脂般的蛋羹，“可我现在需要的，不是安抚，是镇压。我要它稳住，而不是融化。”
林新月点点头，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我给彭祖当厨娘，馋哭众神 把碗端回来，倒掉一半，重新打入一枚蛋，这次加了双倍莲心露，又从布袋深处摸出一小撮灰绿色粉末——那是昨夜她在《酿酒录》里看到的“寒髓霜”，采自千年冰窟岩壁，性极寒，但能凝神固魄。
她搅匀后再次入灶，火压得更低，几乎看不见焰心。
“这次可能有点苦。”她说。
“无妨。”女子坐在石凳上，双手交叠置于膝上，气息比方才平稳许多，“只要有效。”
一刻钟后，林新月取出陶碗。这次的蒸蛋颜色偏青，表面有一层薄薄的霜气缭绕，入口即化，却在喉间留下一道清凉首贯脑门。
女子只吃了一口，整个人猛地一震。
她抬起手按住胸口，指节微微发白，额角渗出细汗，像是在承受某种剧痛。但几息之后，那股颤抖渐渐平复，呼吸变得深长而均匀。
她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眼中闪过一丝惊异。
“你用了寒髓霜？”
“猜的。”林新月擦了擦手，“你说你需要镇压，我就想，光柔不行，得加点硬的。就像烧菜，火太大要泼冷水，但不能泼太多，否则锅就炸了。你这情况，得慢慢降，还得稳得住。”
女子低头看着空碗，许久才道：“你不懂妖力，却比我见过的所有炼丹师都懂‘度’。”
“我不懂你们的法术。”林新月把碗收走，“但我懂饿的人吃什么最舒服，疼的人想要什么温度。你来找我，不是因为我会法，是因为你觉得我能‘做对的东西’。”
女子站起身，衣袂轻扬，月光洒在她肩头，仿佛为她披了层薄纱。
“三日后，我还来。”她说，“带一样东西换你这道菜——妖界‘静心香’的制法。那香能助修行者入定，百年不乱。”
林新月笑了笑，“行啊，不过下次别送羽毛了，吓人。”
女子嘴角微动，像是第一次想笑又没笑出来。她退后一步，身影开始模糊，如同雾气被风吹散，最后化作一阵清风掠过庭院，只留下几片白瓣似的碎光，在空中旋了一圈，便消失了。
林新月站在原地，手里还拿着那只空瓷碗。
她低头看了看灶台，又摸了摸小陶罐——里面的金纹还在跳动，但频率变慢了，像是跟什么同步了节奏。
她正要把碗洗了，忽觉背后有动静。
转头一看，彭祖不知何时己站在厨房门口，手里抱着那本《酿酒录》，书页边缘泛着微光。他看着她，眼神复杂，像是看一个不该出现在此地却偏偏站稳了脚跟的人。
“你给她吃的，”他低声问，“真是蒸蛋？”
“加了料。”林新月把碗放进水盆，“但她要的也不是药，是心里那口气顺了。”
彭祖没说话，只是抬手翻开书页。那一页原本写着“赤心兰”的采集时辰，此刻墨迹正在缓缓移动，重新排列成一段陌生文字，隐约可见“八尾狐求膳，以静心香易引魂之法”几个字。
他合上书，深深看了她一眼，“明天不用去酒窖了。”
林新月一愣，“那干嘛？”
“待在这儿。”他说，“有人要来送东西，你得接住。”
他转身要走，却又停下，“还有——下次加寒髓霜，量减半。她虽是妖，经脉也受不了你这么狠的手法。”
林新月张了张嘴，想辩解自己是有分寸的，可彭祖己经消失在廊柱阴影里。
她低头看向手中的瓷碗，水珠顺着指缝滑落，在灯下闪了一下。
碗底还粘着一点没洗干净的蛋屑，青白色，像雪化前的最后一片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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