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景川坐在会客室的另一侧，手指轻轻敲了下茶几边缘。
叶微澜没动，也没看他，只是把银针袋从右袖换到左袖，动作很轻，像在调整武器的位置。
“你说的合作。”他开口，语气像是念项目书，“我想把条款定清楚。”
她抬眼，目光不带情绪。
“我需要一个人，在特定场合出现。”他语速平稳，“比如家族祭礼、医疗发布会、海外签约仪式。公众期待‘恩人重逢’的画面，老爷子也认定了这个说法。”
他顿了顿，“你救过宾客，能力出众，形象契合。最重要的是——”
“所以你是要我演戏？”她首接打断。
“不是演。”他纠正，“是承担角色。我知道你不是当年那个女孩，但你可以成为现在这个位置的人。”
叶微澜笑了下，嘴角刚扬起就落了。
脑中倒计时浮现：三分钟。
【回溯预演开始】
第一轮：她冷笑离场，谢景川追出来说“资源可以再谈”——被动掌握节奏，失去先机。
第二轮：她假装接受，要求先签协议——落入形式陷阱，反而被框死。
第三轮：她反问动机，逼他承认自己也在怀疑——唯一能翻盘的路径。
蓝光退去，意识归位。
“十五年前的事，你记得多少？”她忽然问。
谢景川眉梢微动。
“你说她用银针救你。”叶微澜往前倾了一点，“那你记得针扎进哪条经络？记得她左手按你手腕是为了测脉象，还是防止你挣扎？还是说——你根本记不清脸，只记得有人哭着喊你别睡？”
空气静了一瞬。
“我不需要复刻过去。”他声音低了些，“我只是需要一个能站在我身边的人。”
“哦？”她站起身，白衬衫下摆垂落腰际，“所以你是缺个搭档，还是缺个替身演员？要不要我学她说话带颤音，走路慢半拍，时不时低头擦眼泪？”
谢景川没接话。
“我可以帮你做谢氏医疗项目。”她盯着他，“技术、团队、临床方案，我都能搭起来。你要资源对接，我可以谈。但你要我装成另一个女人，去满足你家老爷子的情感需求——”
她停顿一秒，“抱歉，我不是租赁服务。”
窗外风掠过树梢，窗帘掀起一角。
谢景川终于松了领带第二颗扣子。
“如果我说，我也在找真相呢？”
“那就自己去找。”她转身面向窗，“别拿别人的命去填你的空档。”
他沉默了几秒，“你觉得我是利用你？”
“你觉得我不是吗？”她回头，“刚才那番话，从头到尾都在定义我能做什么、该做什么。可你从来没问过——我想做什么。”
谢景川看着她，眼神第一次不再是评估资产的样子。
“那你想要什么？”
“我要的不是钱，也不是名声。”她走近两步，“我要查清十八年前调包案的所有记录，要姜婉儿背后的势力名单，要她这些年剽窃成果的证据链。我要谢氏的情报网帮我找到当年带走我的人。”
她顿了顿，“如果你愿意用资源换这些，我答应合作。但前提是——我做我自己。”
谢景川缓缓靠向沙发背，指腹着腕表边缘。
“老爷子认准了‘恩人’这个名分。”他说，“如果外界知道我们只是商业合作……”
“那就别让他们知道是假的。”她冷笑，“你们谢家开发布会，我说几句专业术语；你们搞慈善晚宴，我穿得体面点露个脸。但你要对外宣称我是你失散多年的救命恩人——”
“我可以澄清。”
“澄清？”她挑眉，“你现在连自己是不是被骗都不知道，怎么澄清？你确定当年救你的人不是姜婉儿？她会不会早就知道你会回国，提前练了针法等着你？”
谢景川瞳孔一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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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她摇头，“但我敢赌。她右手小指有疤，常年藏在珍珠手链下面。医学世家的孩子从小练针，手上不可能留这种粗活疤痕。而真正的顾家传人，施针时拇指压翳风穴防晕厥——她一次都没做过。”
谢景川猛地抬头。
“你怎么知道这些？”
“因为那套针法，是我娘写的。”她声音很轻，“而我，是她亲生女儿。”
房间里安静下来。
谢景川盯着她看了很久，忽然起身走到门口，把门反锁。
“你说你要证据。”他回来时手里多了个U盘，“这是谢家私人数据库的临时权限。里面有当年绑架案的全部档案，包括现场照片、医生笔记、警方笔录。”
“还包括一段没公开的录音。”他看着她，“是你母亲的声音。”
叶微澜没伸手接。
“为什么给我？”
“因为你刚才说的每一个细节，都和档案对得上。”他把U盘放在茶几上，“我原本以为是在选替身。但现在——”
他停顿了一下，“我想知道，我到底错过了谁。”
叶微澜终于走过去，拿起U盘。金属外壳冰凉，映出她模糊的轮廓。
“你不怕我拿了资料就走？”
“你不会。”他说，“你要是想跑，刚才就不会留在这里听我说完。”
她没否认。
“还有一件事。”谢景川忽然说，“昨天警方查到王强的通话记录，他背后还有人。一个代号‘灰线’的中介，专门承接豪门私事。”
“姜素芬？”
“不确定。”他摇头，“但这个人十五年前就存在。当年你失踪案的调查报告里，有个护工名字被涂黑了三次。”
叶微澜指尖一顿。
“我把那份文件也放进去了。”
她把U盘收进内袋，动作干脆。
“合作可以。”她说，“但有三条规矩。”
“你说。”
“第一，我不出席任何涉及‘情感重逢’的活动。”
“第二，所有对外声明必须由我审核。”
“第三——”她首视他，“你不准再用‘她’来称呼我。我不是谁的影子，也不是备选项。我和你合作，是因为我想做的事，刚好需要你的资源。”
谢景川静静看着她。
过了几秒，他点头。
“可以。”
“那你现在要做的第一件事。”她拿出手机，打开邮箱，“发一份正式合作协议。内容按我说的写：双方基于资源共享原则建立战略协作关系，无情感绑定，无身份伪装，终止权对等。”
谢景川看了她一眼，掏出手机开始打字。
屏幕光映在他脸上，指尖飞快敲击。
十分钟后，邮件发送成功。
叶微澜点开附件，快速浏览一遍，点击“同意并签署”。
电子签名落下的瞬间，系统提示音在她脑中响起：“本次回溯未触发，精神力储备完整。”
她合上手机，抬眼看向谢景川。
“接下来。”她说，“该轮到我提要求了。”
谢景川抬眉。
“我要见当年处理我失踪案的警官。”
“他己经退休。”
“那就把他叫回来。”她语气平静，“或者，我去档案室自己翻。”
谢景川盯着她看了几秒，忽然笑了。
不是那种应付媒体的微笑，而是真正觉得有趣的表情。
“你知道吗？”他说，“我以前觉得最麻烦的合作对象，是那些狮子大开口的人。”
“现在呢？”
“现在我发现。”他撑着膝盖站起来，“最难搞的，是明明能拿走一切，却偏偏只挑刀尖上那块肉的人。”
叶微澜没笑。
她只是把手伸进外套口袋，摸了摸那枚随身携带的银针。
针尾温润，像母亲留给她的吊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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