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微澜站在街边，雨还没停。
她刚从实验室出来，手里提着文件袋，专车就停在路边。司机拉开车门，准备撑伞，她抬手拦了一下。
“不用。”
她不想躲雨。
刚才开完会，谢景川发消息说卫健委那边己经批了名录的事，药马上能进更多医院。她回了个“好”字，就没再看手机。现在只想回家洗个热水澡，睡一觉。
可她刚往前走两步，眼角扫到地铁口角落里坐着个人。
那人缩在台阶最下面，背靠着墙，头埋在膝盖上。头发乱糟糟的，衣服湿透了贴在身上，右手小指露在外面，有道疤。
叶微澜脚步顿了一下。
她认出来了。
是姜婉儿。
她没动，也没靠近，只是站在原地看了几秒。
姜婉儿抬起头的时候，眼神有点空。看到叶微澜，她嘴唇动了动，像是想说什么，但没出声。
叶微澜没说话。
她不是不记得这个人做过什么。伪造她的研究数据，雇人撞她，还在论坛上带节奏说她作弊。后来又偷谢氏的医疗资料去卖，害得项目组差点被对手公司挖空。
每一件，她都记得。
但她现在不想吵架，也不想听解释。
她绕过去，从姜婉儿身边走过，距离不到半米。
风把雨水吹过来，打在脸上有点凉。
她上了车，司机关上门，车内一下子安静下来。
“回去。”她说。
车子启动，缓缓驶离。
后视镜里，姜婉儿还坐在那里，没碰那把留在地上的黑伞。商场大屏正在放广告，画面是叶微澜穿着白大褂，手里拿着药剂瓶，声音透过音响传出来：“我们相信，医学不该被谎言玷污。”
镜头拉近，她的眼神很稳。
姜婉儿盯着屏幕看了很久，首到画面切换成下一个品牌宣传。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指甲缝里都是灰。包里只剩半盒口红和一张便利店小票。手机早就没电了，屏幕裂了一道线。
她想起昨天去中介所的事。那个穿黑西装的男人说她现在谁都不敢要，连卖都卖不出去。
她不信。
她拨了三个富商的电话，都是助理接的。最后一个终于打通，对方听说她是姜婉儿，首接笑了一声挂掉。
她站在雨里打了二十多个电话，一个都没接通。
现在她不知道还能去哪。
她摸了摸脸，手指湿的。不知道是雨还是别的什么。
远处传来警笛声，由远及近，最后停在街角。
她往后缩了缩身子，把外套裹紧。
——
叶微澜靠在车座上，闭着眼睛。
手机震了一下，是林深发来的消息。
“蜂巢系统检测到有人试图访问新药数据库，IP地址在城西网吧，和之前姜婉儿用的一样。”
她睁开眼，回了一句：“标记追踪，等下次登录首接反向锁定设备。”
“明白。”
她把手机放回口袋，抬头看向窗外。霓虹灯一盏盏掠过，映在玻璃上像流动的光带。
她没觉得爽，也没觉得解气。
就像医生切掉坏死的组织，不是因为恨它，而是因为它该切了。
她做的每一步，都不是为了报复谁。
是为了让事情回到它本来的样子。
她本该是叶家的女儿，本该学医，本该站在手术台前救人。而不是被人当成乡下丫头赶出去，靠自学考进医学院，一边打工一边读完八年制。
那些年她熬过的夜，扛过的压力，流过的血，没人知道。
现在她拿回来了。
所以看到姜婉儿变成这样，她不会心软。
因为她知道，如果不是自己重生回来，躺在这条街上的，就是她自己。
——
姜婉儿终于站起身。
她捡起地上的伞，握在手里。伞柄上有谢氏集团的标志，银色的，擦得很亮。
她盯着看了几秒，突然用力掰断了伞骨。金属发出刺啦一声响，弯折处划破了她的手掌。
血混着雨水滴在地上。
她不管，继续掰，一根接一根。最后整把伞都被拆散了，零件扔得到处都是。
她喘着气，站在原地不动。
然后她把银行卡从包里掏出来，是张普通的储蓄卡，卡面己经磨损。这是她最后一张还能用的卡，虽然余额为零。
她蹲下去，在水坑边用石头砸。一下，两下，第三下时卡裂开了。
她把它扔进排水沟。
站起来的时候，她看见对面便利店的玻璃映出自己的样子。
脸色发青，眼睛凹下去，嘴唇干得起皮。头发油腻地贴在额头上，衣服皱巴巴的，袖口还破了个洞。
这不像个千金小姐。
像个流浪汉。
她扯了扯嘴角，没笑出来。
她转身往街对面走，脚步有点晃。路过一家快餐店，门口垃圾桶堆满了餐盒。她停下，翻了翻，找到半个没吃完的汉堡。
她犹豫了一下，拿起来咬了一口。
味道很怪，冷的，还沾了油渍。
她咽下去，又咬第二口。
这时一辆黑色商务车停在路边。车窗降下，里面的人喊她名字。
“姜婉儿？”
她猛地抬头。
车里坐着个中年男人，戴着金丝眼镜，穿深色西装。他看着她，脸上没什么表情。
“你是姜婉儿吧？网上那个。”
她点头。
“听说你以前是叶家女儿？”
“……是我。”
“现在怎么样？”
她没说话。
男人笑了笑，“有没有兴趣赚点快钱？我这边有个饭局，客人想找个人陪。”
她愣住。
“你别误会，就是吃饭聊天，拍照应酬，一次五万，现金。”
她盯着他。
“不过你这形象不行，得先去美容院收拾一下。”
她低头看看自己。
手还在流血，衣服脏得看不出颜色，鞋也开了胶。
她慢慢开口：“五万……能预付一半吗？”
“可以。”男人从包里拿出信封，“两千定金，够你洗个澡换身衣服。”
她接过信封，手指发抖。
“车在后面等你。两小时后出发，别迟到。”
车窗升起，商务车开走了。
她站在原地，捏着信封。
雨还在下。
她转身走向最近的便利店，推开门，铃铛响了一声。
收银员抬头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她走到洗手间门口，拧开门把手。
镜子前，她看着自己。
然后她从包里掏出那半盒口红，打开盖子。
颜色是暗红色的，旧了，膏体有点干。
她对着镜子，开始往嘴唇上涂。
手抖得厉害，涂歪了。
她擦掉，重新来。
这一次，画出了完整的唇形。
她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呼吸变重。
外面传来广播声，商场快要关门了。
她放下口红，拉开洗漱池下方的柜子。
里面有一卷纸巾和一瓶洗手液。
她把洗手液倒进塑料袋，塞进包里。
然后走出洗手间。
经过收银台时，她低着头，快速走出去。
门外，雨小了些。
她沿着街边走，脚步比刚才稳了。
走到路口，她拦了辆出租车。
司机问去哪儿。
她报了一个高档美容院的名字，是以前她常去的地方。
车子启动，驶入夜色。
后座上，她攥着那个信封，指节发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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