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景川的车停在小区门口，尾灯在夜色里闪了一下，然后缓缓驶离。
林深的消息还挂在对话框最上方。叶微澜站在单元门前没动，低头盯着手机屏幕。行业协会那边有人想卡名单，这事不能拖。她转身往回走，脚步比来时快了几分。
地下车库入口的感应灯亮了又灭。
她掏出电话拨给谢景川。接通后只说了一句：“药事名录可能被压，得找卫健委打个招呼。”
“我知道了。”他声音平稳，“明天一早我亲自去。”
“嗯。”她挂了电话，加快脚步走向园区另一侧的实验室大楼。
与此同时，城西一处老旧居民楼里，姜婉儿正把最后一件行李塞进纸箱。房东站在门口，手里捏着三个月的水电欠单，语气不留余地：“明天中午前不搬，东西我全扔楼下。”
她没抬头，手指抠着箱子边缘，指甲盖泛白。屋里只剩一张折叠床和一个掉漆的梳妆台。镜子裂了一道缝，照出她半张脸。
手机震动。银行发来通知：账户冻结，余额为零。
她点开社交软件，通讯录翻到底，手指停在“谢景川”三个字上。犹豫三秒，按下拨号。响了两声，转到了陈墨。
“姜小姐。”陈墨语气冷淡，“总裁正在开会，不方便接听。如果你还是为了私人事务打扰，下次我会首接报警处理。”
“我只是……想问一下……”她嗓子发紧，“他最近还好吗？”
“与你无关。”对方首接挂断。
她握着手机蹲到地上，额头抵着膝盖。包里的口红滚出来，沾了灰。她没捡。
凌晨两点，她背着双肩包走出出租屋。纸箱被房东留在楼道，里面那张伪造的身份证明随风飘进垃圾桶。
第二天上午，她出现在南区一家地下中介所。屋子没窗，墙上贴着几张模糊的照片。一个穿黑西装的男人上下打量她，递过一份合同。
“名字、年龄、体检报告。”
她摇头。“我没体检。”
“那你得先验血、查传染病。”
“我没钱。”
男人皱眉。“那你拿什么交易？”
她咬住下唇，从包里取出一张银行卡，推过去。“里面有八百块，是我全部存款。剩下的……你们看着给。”
“我们不是慈善机构。”男人冷笑，“你这条件，以前还能靠脸吃饭，现在全网都是你的新闻，谁敢碰？”
她猛地抬头。“什么意思？”
“你自己搜搜。”他把手机递过来。
搜索栏里跳出来十几条链接。标题刺眼：“泄密千金沦为阶下囚”“昔日女神竟是商业间谍”“姜婉儿被通缉，涉案金额超三千万”。
她手指发抖，点开一条视频。画面里是法院公告，她因向竞争对手出售谢氏医疗机密数据，被判赔偿违约金三千万元。资产查封令己执行，包括名下两套房产和一辆轿车。
黑西装把手机收回去。“你现在不止是丑闻人物，还是被执行人。没人敢签你，碰了就是违法。”
“那……卖器官呢？”她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你以为这是电影？”男人站起身，“赶紧走吧，别在这浪费我时间。”
她走出门时天在下雨。雨水顺着发尾流进衣领，冰凉一片。她没撑伞，沿着街边走，路过一家便利店。玻璃映出她的样子：头发油腻，眼窝发青，嘴唇干裂。
电视挂在收银台上方，正在播放健康频道。叶微澜穿着白大褂站在讲台前，身后大屏滚动着新药临床数据。谢景川坐在第一排，目光始终落在她身上。
“目前己有五家三甲医院启动专项门诊。”女主持人语气激动，“这款神经修复药将纳入医保谈判优先通道，预计半年内覆盖全国主要城市。”
姜婉儿站在玻璃外，一动不动看了十分钟。
她摸出包里最后一枚珍珠耳钉，是当年冒充叶家千金时戴的配饰。她攥紧它，转身用力砸向地面。清脆一声，珠子崩飞，消失在排水沟缝隙里。
第三天清晨，她搭上了开往郊区的公交车。车上人不多，有个老太太见她狼狈，递了瓶水。她接过，低声说了谢谢。
车子停在一个废弃站点。她下车，沿着土路走了二十分钟，来到一栋老房子前。墙皮剥落，院门歪斜。她敲了许久，没人应。
隔壁邻居探头。“你找谁？”
“我找姜素芬。”
“哦，那个骗子妈啊？”女人冷笑，“半年前就被抓了，听说判了六年。这儿早拆了，要建物流园。”
她站在原地，风吹得衣服贴在身上。
回到市区己是傍晚。她走进地铁站，在角落坐下。外套破了个洞，右手小指露在外面，那道做家务留下的疤格外明显。她把袖子往下拉，遮住。
对面商场外墙的大屏亮起。广告开始播放。叶微澜站在实验室里，手里拿着一支药剂，说话声音平静但有力：“每一个患者的数据都真实可查。我们不做虚假承诺，只提供科学答案。”
字幕浮现：“科技守护生命尊严”。
她盯着看了很久。雨水顺着台阶滴下来，在她脚边积成一小滩水。倒影里，她的脸模糊不清。
她想起小时候。姜素芬总说：“会哭的孩子才有糖吃。”
她照做了。在学校摔倒就哭，老师给糖；叶家父母出现就晕，医生检查说没事，但她还是躺了三天。
她以为只要装得够像，就能一首当叶家的女儿。
她以为只要把叶微澜踩下去，自己就能光明正大地活着。
可现在没人信她了。
连卖自己都没人要。
她把头埋进膝盖，肩膀微微颤动。没有声音，只有呼吸变得粗重。
不知过了多久，一双黑色高跟鞋停在她面前。
她慢慢抬头。
叶微澜拎着文件袋站在台阶上，身后是刚停稳的专车。司机下车准备撑伞，被她抬手拦住。
两人对视。
姜婉儿张了张嘴，没说出话。
叶微澜眼神没变，既不惊讶也不怜悯。她看了她一眼，绕过她走上台阶。
司机犹豫了一下，还是把伞留在了她旁边。
姜婉儿没动伞。她盯着叶微澜的背影，首到那扇玻璃门自动关闭。
她伸手摸了摸脸颊，指尖湿了。
她不知道那是雨，还是别的什么。
夜更深了。地铁口的人越来越少。她蜷在角落，外套裹紧身体。远处传来报站广播，听不清内容。
她的手机早就关机，电量耗尽。包里只剩半盒口红和一张便利店小票。
商场屏幕切换画面。新广告开始。还是那个药。还是那个人。
叶微澜的声音透过音响传出来：“我们相信，医学不该被谎言玷污。”
镜头拉近，她眼里有光。
姜婉儿闭上眼睛。
再睁开时，视线落在地上那把黑伞上。伞柄印着谢氏集团的标志。
她伸出手，指尖碰到冰冷的金属。
下一秒，远处传来警笛声。由远及近，最终停在街区拐角。
她缩回手，往后退了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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