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砚舟的办公室在华航总部大楼的十二层，透过整面的落地窗可以俯瞰机场全景。此刻，他正站在窗前，望着跑道上起落的飞机，手中拿着一份刚刚送来的机长教员考核材料。
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他转身，看见堂兄傅砚明推门而入，脸上挂着过于热络的笑容。
“砚舟，忙什么呢？”傅砚明不请自坐，双腿随意地搭在茶几上。
傅砚舟微微蹙眉，回到办公桌前：“准备教员考核。有事？”
傅砚明嘿嘿一笑，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推过来：“小事一桩。我老丈人家的几个亲戚明天飞三亚，想请你帮忙安排个升舱。”
傅砚舟没有碰那张纸条，目光冷静地看着堂兄：“公司有正规的升舱流程，让他们通过值机柜台办理。”
“这不是旺季嘛，经济舱都满了。”傅砚明凑近些，压低声音，“你就给地面服务部打个招呼的事。再说了，你现在不是正要竞聘机长教员吗？我在董事会那边也能帮你说上话...”
傅砚舟站起身，将纸条推回堂兄面前：“公司的规定，我不能破例。”
傅砚明的笑容僵在脸上：“砚舟，这就是你不对了。自家亲戚这点小忙都不帮？”
“正因为是亲戚，更不能开这个先例。”傅砚舟的语气平稳却不容置疑，“如果每个员工都凭关系安排升舱，公司的运营秩序何在？”
“呵，好大的官威啊。”傅砚明冷笑着站起来，“别忘了，傅家可是华航的大股东。安排几个升舱算什么？”
傅砚舟走到门前，拉开办公室的门：“正因为傅家是大股东，更要以身作则。请回吧。”
傅砚明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抓起纸条摔门而去。关门声在安静的办公室里格外刺耳。
傅砚舟站在原地，深吸一口气。他太了解这个堂兄了——表面上说是亲戚，实则经常利用家族关系谋取私利。这次拒绝，必定会被记恨在心。
他坐回办公桌前，继续审阅教员考核材料，但思绪却难以集中。手机响起，是父亲发来的消息：“今晚家宴，砚明也会来。”
傅砚舟揉了揉太阳穴，回复：“明白。”
放下手机，他的目光落在桌面上的一张老照片上——那是他刚成为机长时与父亲的合影。照片中的父亲搭着他的肩膀，眼中满是骄傲。那时父亲对他说：“记住，飞行最重要的不是技术，而是责任。对乘客的责任，对公司的责任，对天空的责任。”
这句话他一首铭记在心。
傍晚的家宴气氛果然微妙。傅砚明早早到场，正与几位叔伯谈笑风生。见傅砚舟进来，他故意提高音量：
“咱们傅家大机长现在可是铁面无私啊，连自家亲戚想升个舱都不行。”
桌上众人的目光顿时聚焦在傅砚舟身上。傅父微微皱眉，但没有立即开口。
傅砚舟从容入座，语气平静：“公司有规定，所有员工一视同仁。”
“规定是死的，人是活的嘛。”一位叔父打圆场，“砚明也是帮朋友忙，又不是什么原则性问题。”
“正是原则问题。”傅砚舟放下筷子，目光扫过在场众人，“如果今天我为亲戚破例，明天就要为朋友破例，后天就要为商业伙伴破例。长此以往，公司的规章制度形同虚设，公平何在？”
傅砚明冷笑：“说得冠冕堂皇，谁知道你是不是在竞争对手那里装清高？”
“够了。”傅父终于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威严，“砚舟做得对。傅家的人，更要守规矩。”
餐桌上一时寂静。傅砚明脸色铁青，不再说话。
饭后，傅父将傅砚舟叫到书房。
“今天的事，我听说了。”傅父坐在红木书桌后，手指轻敲桌面，“你做得对，但方式可以更圆滑些。”
傅砚舟站在窗前，望着庭院中的兰花：“父亲教导过我，原则问题没有圆滑的余地。”
傅父微微点头，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但很快又恢复严肃：“砚明那边，我会安抚。不过你也要注意，机长教员考核在即，不要树敌太多。”
“如果因为坚持原则而失去机会，那说明这个位置本就不该属于我。”
傅父沉默片刻，忽然转移了话题：“你和星遥相处得如何？”
傅砚舟微微一怔：“很好。”
“那就好。”傅父意味深长地看着他，“有时候，婚姻和飞行一样，都需要把握原则和变通的平衡。”
回程的路上，傅砚舟一首在思考父亲的话。车驶入小区时，他看见公寓的灯还亮着——苏星遥应该还没睡。
打开家门，他看见苏星遥正坐在客厅沙发上翻阅文件，茶几上摊着几本厚厚的手册。
“还没休息？”他脱下外套，挂在衣架上。
苏星遥抬头，揉了揉发酸的脖颈：“在准备国际乘务考试。你呢？家宴这么早就结束了？”
“嗯。”傅砚舟简短回应，走向厨房倒了杯水。犹豫片刻，他还是多倒了一杯，放在苏星遥面前的茶几上。
苏星遥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谢谢。”
傅砚舟在她对面的沙发坐下，目光扫过她手边的资料：“考试什么时候？”
“下个月。”苏星遥合上手册，似乎注意到他眉宇间的疲惫，“今天过得不太顺利？”
傅砚舟沉默片刻，简单讲述了与堂兄的冲突。这是他第一次向她提起工作上的烦恼，连他自己都感到意外。
苏星遥认真听完，轻轻点头：“你做得对。在航空业，规则就是生命线。今天可以为亲戚破例安排升舱，明天就可能为利益忽视安全规程。”
她的理解让傅砚舟有些触动。他想起父亲的话——原则与变通的平衡。也许，在婚姻这条航线上，他也需要学会适当的坦诚。
“你呢？”他问道，“今天的飞行顺利吗？”
苏星遥的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有个小插曲，但圆满解决了。”
两人相视一笑，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奇妙的默契。
那一夜，傅砚舟在飞行日志上写下这样一段话：“今日拒绝违规请求，坚守原则。有时正确的选择最为艰难，但唯有如此，才能无愧于肩上的西道杠。”
合上日志，他听见隔壁房间传来苏星遥轻柔的脚步声。这个由契约开始的婚姻，似乎正在以一种他未曾预料的方式，悄然改变着他的生活。
而在城市的另一端，傅砚明狠狠掐灭手中的烟，在手机通讯录中找到一个号码。通话接通后，他冷笑着说：“帮我查个人，苏星遥。对，就是傅砚舟新婚的妻子。”
夜色渐深，原则的坚守与仇恨的种子，都在这个平凡的夜晚悄然生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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