澳门，金沙酒店。
璀璨的水晶灯将拍卖预展大厅映照得如同白昼。空气中弥漫着香水、雪茄以及一种名为“财富”的无形气息。衣着光鲜的男女穿梭其间，低声交谈，目光在展柜中的一件件珍品上流连。
陈屿穿着一身合体的深色西装，站在“御窑菁华”专场的展区前，神情平静，内心却波澜暗涌。
这是他第一次踏入如此顶级的拍卖会现场。与鬼市的诡秘、地下拍卖的压抑不同，这里的一切都彰显着公开、奢华与规则。但隐藏在规则之下的，是更加汹涌的暗流与更加残酷的竞争。
他的目光掠过一件件估价不菲的瓷器：乾隆洋彩镂雕夔龙纹如意耳瓶，釉彩斑斓，工艺繁复；雍正仿官釉弦纹贯耳瓶，釉色温润，古意盎然；明永乐青花缠枝莲纹梅瓶，器型硕大，青花浓艳……每一件都足以作为普通拍卖会的压轴之物，在这里却只是专场中的一员。
他的目标明确——那件充满争议的“明成化斗彩夔龙纹罐”。
在专场的核心位置，他找到了它。
那是一件高约二十公分左右的罐子，首口，丰肩，腹部以下渐收，圈足。通体以斗彩装饰，肩部绘如意云头纹，腹部主题纹饰为夔龙穿花，龙身矫健，花卉繁密。彩料鲜艳，红彩如血，绿彩如翠。然而，罐子的口沿处，有一圈明显的、颜色与胎釉略有差异的修补痕迹，像是给这件精美的器物打上了一个不完美的补丁。
这就是那件争议极大的残器。
神瞳，开！
淡金色的流光在眼底深处一闪而逝。
在他的视野中，这件斗彩罐周身笼罩着一层极其奇特的光晕。大部分区域是浓郁而纯正的青色宝光，其精纯程度，甚至超过了他之前吸收的那件元代龙泉瓶！这宝光带着一种成化瓷器特有的柔美、秀雅与灵动。
然而，在那圈修补痕迹处，宝光却骤然变得黯淡、驳杂，呈现出一种灰白色，与整体的青色光晕格格不入，仿佛一道刺目的伤疤。
【明成化斗彩夔龙纹罐（口沿修复）】
信息涌入脑海，却带着一丝不确定性。
【材质：成化御窑胎土，斗彩用料。】
【工艺：画工精细流畅，彩料特征符合成化时期。口沿为后世修补（推测为清早期），工艺尚可，但破坏了整体气韵。】
【宝气：主体为纯青色，极度精纯浓郁（蕴含成化御窑巅峰技艺）；修复处为灰白色，驳杂微弱。】
【状态：口沿修复，余部完好。】
【价值：争议极大。若确认为成化本朝，虽残犹珍，价值数千万；若认定为后仿，则价值大幅缩水。】
果然如此！
陈屿心中震撼。神瞳的反馈与吴老的信息吻合。这件器物的主体部分，极大概率就是成化本朝御窑的旷世之作！其蕴含的宝气之精纯浓郁，是他前所未见的！若能吸收，他的修为必将迎来一次难以想象的飞跃！
但那个修复的口沿，像是一根毒刺，不仅拉低了它的市场价值，更带来了真伪的巨大争议。
“怎么样？看出点什么了吗？”一个温和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陈屿收敛神瞳，转头看到吴老不知何时己站在他身边，正微笑着看着那件斗彩罐。
“青花勾勒流畅，填彩精准，彩料鲜艳沉静，尤其是这姹紫，色浓无光，确实是成化斗彩的特征。”陈屿斟酌着词句，“只是这口沿……修补的时机和手艺，很关键。”
他没有把话说满，既点出了优点，也留下了争议的空间。
吴老赞许地点点头：“眼力不错。这口沿的修补，用的是老玉粉混合瓷釉，手法是明清时期常见的，时间应该不晚于乾隆。这也是有人认为它仍是本朝之物的重要依据之一。毕竟，如果是康雍时期的仿品，没必要多此一举去修补一个仿品。”
陈屿心中了然。这确实增加了它是真品的可能性。一件康雍时期的顶级仿品，其本身价值己然不菲，刻意做旧修补反而画蛇添足。
“起拍价八百万港币，就是赌它是真的。”吴老轻声道，“但赌输了，可能就是血本无归。”
陈屿沉默。八百万起拍，最终成交价很可能突破两千万，甚至更高。这远远超出了他目前的能力范围。他那两百多万的保证金，在这件东西面前，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他的主要目标，还是那件起拍价相对较低的乾隆洋彩玲珑尊。
然而，看着那斗彩罐上萦绕的、令他灵魂都感到悸动的纯青宝气，一股强烈的渴望在他心中滋生。
如果……如果有可能……
他强行压下这个不切实际的念头，将目光转向了专场的其他器物。
预展结束，陈屿回到酒店房间。他打开厚重的拍卖图录，再次仔细研究那件乾隆洋彩玲珑尊的资料，计算着自己的心理价位和资金上限。
就在这时，房间的门铃响了。
陈屿警惕地走到门后，透过猫眼向外看去。只见外面站着一个穿着酒店制服的服务生，推着一辆餐车。
“先生，您点的宵夜。”
陈屿皱了皱眉，他并没有点任何东西。
“你送错了。”他隔着门说道。
“是1808房的陈先生吗？一位姓张的先生为您点的。”服务生彬彬有礼地回答。
姓张？张弛？
陈屿眼中寒光一闪。他怎么会知道自己在这里？还住在同一家酒店？
他沉吟片刻，打开了房门。
服务生微笑着将餐车推进房间，然后躬身退了出去，并带上了门。
餐车上放着一个银质餐盘盖。陈屿没有去动食物，他的目光落在餐盘盖下方压着的一张折叠起来的纸条上。
他拿起纸条，展开。
上面只有一行打印的字：
“癞蛤蟆别想吃天鹅肉，有些东西，不是你该碰的。”
没有署名，但那充满恶意的语气，与张弛如出一辙。
陈屿看着这张纸条，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指尖微微一搓，纸条便化作细碎的纸屑，飘落进垃圾桶。
警告？挑衅？
他走到窗边，看着窗外澳门半岛璀璨的夜景，霓虹闪烁，如同无数诱惑的眼睛。
张弛的出现，像是一盆冷水，浇醒了他。
这里不仅是财富与眼力的竞技场，更是权力与背景的角斗场。
他孤身一人，除了眼力和刚刚起步的修为，一无所有。
而那件成化斗彩罐，就像悬在头顶的明珠，美丽，却遥不可及。
他深吸一口气，眼神重新变得冷静而坚定。
天鹅肉？他从来没想过。
他要走的，是一条属于自己的通天大道。
明天的拍卖，量力而行，但该争的，他绝不会放手。
群雄逐鹿，他这只孤狼，也要撕下一块属于自己的肉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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