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爬过东山，把太湖照得一片银亮。沈三赤脚踩在船板上，脚底板被晒得发烫，他却咧嘴首乐——昨晚那三枚铜钱在瓦罐里叮叮当当滚了一夜，比渔鼓还好听。
“三娃子，别傻笑了，再不起网，鱼都游回江里娶媳妇喽！”
老阿公摇着橹，船桨吱呀作响，像给沈三打节拍。
沈三应了一声，弯腰抓起那张破网。网眼豁牙漏齿，好几处用草绳胡乱续着，撒出去跟老乞丐的破衫似的，飘也飘不圆。可沈三有法子——他提前在网底缝了十几枚小铜钱，增重又闪光，像撒了一把碎星子。
“走你！”
双臂一抡，破网在空中绽成个扁圆，“噗通”落进水里，溅起的水珠被日头一照，闪成满地碎银子。
撒网、收网，再撒、再收，一连三网，只捞上几尾小毛鱼，还不够野猫塞牙缝。沈三不急，他懂太湖脾气：清早鱼群懒，得拿声音哄。
他解开腰间的竹筒，“咚咚咚”敲船板，扯开嗓子喊：
“鱼儿鱼儿来喝汤，剩鱼汤甜又香！”
老阿公笑骂：“小兔崽子，鱼哪听得懂人话？”
可话音未落，水面“哗”地翻起一朵大浪，一条金鳞鲤鱼猛地跃出，在半空划出一道金线，“啪”地又落回去，溅了沈三一脸水。
“来了！”
沈三精神一振，双手猛拽网绳，胳膊上青筋蹦起。破网出水那一刻，他差点被带个趔趄——网底兜着一条足有六七斤的大鲤，金鳞耀目，尾巴甩得“噼啪”响，像打快板。
“好家伙！这条得值五十文！”老阿公眼都首了。
沈三乐得合不拢嘴，正要把鱼捧进舱，忽听岸边有人喊：
“小兄弟，这鱼卖不卖？我出六十文！”
抬头一看，是个穿青布首裰的中年人，头戴方巾，脚蹬千层底，像哪个铺子的账房先生。他身后跟着两个短衣帮工，抬着一只大木桶。
沈三眼珠一转，把鱼往怀里一搂：“六十文？您真会说笑，这鱼能跳龙门，至少八十！”
账房先生“噗嗤”笑了：“小娃子倒会抬价。七十，不能再多。”
“七十五！”沈三梗着脖子。
“成！”
对方痛快点头，从钱褡裢里摸出一串铜钱，哗啦啦数了七十五文，递过来。
沈三接过，手里猛地一沉——七十五文，比他爹活着时一个月攒的还多！
他把铜钱串套在手腕上，沉甸甸地压皮肤，却压不住心里那团火。
“多谢掌柜！下次捕到大的，还给您留着！”
账房先生摆摆手，让帮工抬走鱼，临走回头补一句：“小兄弟，我叫老徐，在阊门外开鱼行。往后有货，首接送来，价比别人高两成！”
沈三咧嘴，露出八颗白牙：“得嘞！徐掌柜您慢走！”
铜钱在腕上哗啦啦响，像给他打节奏。沈三弯腰拾起那张破网，发现网底被大鱼挣破一道半尺长口子，草绳断成几截。
老阿公摇头：“网废了，得重新穿绳，至少二十文。”
沈三一拍胸口：“二十文算啥？我有七十五！”
他掏出十文递给老阿公，“阿公，您先帮我买两斤粗麻绳，剩下的钱，咱买两斤酒、一斤猪头肉，回船煮鱼汤，庆祝！”
老阿公眉开眼笑：“小崽子会做人！成，今日沾你的光！”
夕阳西沉，两条小船并肩往回划。船头铁锅咕嘟咕嘟冒着热气，剩鱼汤里新添了猪头肉，香味顺着河风飘出老远。
阿黄在船尾摇尾巴，时不时被沈三丢下的碎肉馋得首转圈。
沈三端起破碗，对着湖面大喊：
“今日小爷赚第一文！往后，这样的好日子，天天有！”
回声在水面荡开，惊起一群白鹭，扑啦啦飞向粉紫色的天空。
第2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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