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默的动作极快，关于京西宅院地契和肺痨病人的调查，很快便有了更深入的进展。
“王爷，王妃，”书房内，烛火映照着凌默凝重的面容，“那宅院的地契虽挂在己故农户‘赵西’名下，但我们顺着当年经办此事的牙行线索追查，发现最初支付购宅款项的，并非赵西家人，而是一家名为‘汇通票号’的京城钱庄，从一个匿名账户中划出的款项。”
“匿名账户？”萧景珩眸光一凛。
“是。汇通票号背景深厚，口风极紧，我们的人费了些周折，才从一个被买通的底层伙计口中探知，那个匿名账户的开户人，似乎与己故的……前太医院院判，陈明远陈太医家，有些关联。”
前太医院院判，陈明远？萧景珩与沈知微对视一眼，皆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疑。陈明远医术高超，曾在先帝朝时风光无限，但在今上登基后不久，便因一次“用药不慎”被罢黜，后郁郁而终，陈家也随之没落。此事当年并未掀起太大波澜，只被当作寻常的宫廷倾轧。
一个被罢黜太医的家族，为何会匿名购买一处宅院，用来藏匿一个身患肺痨的神秘人？
“陈明远……”萧景珩低声咀嚼着这个名字，脑中飞速搜索着与之相关的记忆碎片，“他当年……似乎与母妃，有过数面之缘。”他母妃在世时，体弱多病，陈明远曾奉旨为其诊过几次脉。
沈知微心中一动，一个大胆的猜测浮现：“王爷，您说……那宅院中的肺痨病人，会不会与陈太医有关？甚至……可能就是陈家的后人？而陈太医当年的罢黜，或许并非简单的‘用药不慎’？”
萧景珩眼中寒光骤盛：“你的意思是，陈明远知道了某些不该知道的秘密，被灭口或被迫隐退，其家人也被监视或控制？而那个肺痨病人，或许就是关键？”
“这只是猜测。”沈知微谨慎道，“但并非没有可能。对方利用一个没落太医家族的匿名账户购置宅院，既隐蔽，又可能是一种……变相的掌控或要挟。”
“凌默，”萧景珩立刻下令，“重点查陈明远罢黜前后的所有细节，尤其是与他交往密切之人，以及他最后经手过的病例。同时，查清陈家的现状，看看是否有符合年龄、患有肺痨的子嗣存活。”
“是！”凌默意识到此事可能牵扯到宫廷秘辛，神色更加肃穆。
就在凌默全力调查陈太医旧案之时，明慧堂内，沈玉茹似乎也遇到了麻烦。
她连着两日告假，未曾来学堂。沈知微派人去其暂居的客栈询问，得到的回复是沈小姐感染风寒，需静养几日。
然而，凌默安插在客栈附近的眼线却回报，曾见到有身份不明、举止精干的男子在沈玉茹居住的独院外徘徊窥探。
“有人在监视她？”沈知微得知消息后，眉头紧蹙。是沈家的人？还是……与漕运有关的人？
第三日，沈玉茹重新出现在明慧堂，脸色确实有些苍白，精神也不似往日。下学后，她主动找到沈知微，再次提起了账目之事。
“娘娘，”她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与沙哑，“民女按照娘娘指点，又仔细核对了近一年的账目，发现类似‘途中损耗’偏高的情况，竟有七八次之多，且都集中在通往京城及北地的几条主要水路上。民女……民女心中实在不安，夜不能寐。”
她抬起眼，眼中带着血丝和一丝决绝：“娘娘，民女怀疑，家中……或许有人与漕帮勾结，长期侵吞货物！此事若被朝廷知晓，便是抄家灭族的大罪！民女思前想后，唯有……唯有恳请娘娘和王爷，能为民女做主，查清此事！”
她说着，竟再次跪了下来，这一次，姿态更低，带着孤注一掷的恳求。
沈知微看着她，心中波澜起伏。沈玉茹这次的态度，比上次更加急切，也更加……坦诚？她几乎是在明确地请求楚王府介入沈家的内部事务，对抗可能存在的“内鬼”和与之勾结的漕帮势力。
这无疑是一个巨大的诱惑，也是一个巨大的风险。若能借此掌控沈家，或者至少获得沈家的合作，对于厘清漕运网络、打击三皇子财源，将有莫大助益。但同样，这也可能是一个精心设计的陷阱，目的是将楚王府拖入江南商贾的泥潭，甚至引来更猛烈的攻击。
“沈小姐，你先起来。”沈知微没有立刻答应，而是将她扶起，语气凝重，“此事关系重大，非比寻常。你提供的线索很有价值，但王府行事，需有确凿证据，更需权衡全局。你且容本妃与王爷商议后再做决断。在此之间，你务必保证自身安全，若无要事，尽量减少单独外出。”
沈玉茹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但更多的是理解，她郑重道：“民女明白，谢娘娘关怀。民女……等娘娘消息。”
送走沈玉茹，沈知微立刻将她的请求和凌默关于被监视的回报告知萧景珩。
萧景珩听完，沉默良久，指尖在轮椅扶手上规律地敲击着。
“沈玉茹……”他缓缓开口，“她似乎很急于将我们拉入沈家的漩涡。是被逼无奈下的求助，还是……受人指使的诱饵？”
“妾身亦无法断定。”沈知微如实道，“但她提供的账目问题，与我们所知的漕运贪腐手法高度吻合，这不像巧合。”
“嗯。”萧景珩颔首，“无论她是真心还是假意，沈家这条线，我们都不能再忽视了。凌默！”
“属下在！”
“加派人手，一方面保护沈玉茹的安全，另一方面，深入调查沈家，尤其是与漕运相关的生意往来，以及家族内部的人员关系，看看是否存在激烈的权力斗争。同时，查清监视沈玉茹的那些人的身份。”
“是！”
凌默领命而去后，萧景珩看向沈知微，目光深邃：“至于是否答应与她合作……暂且按兵不动。等凌默查清陈太医旧案和沈家内幕，以及……看看对方下一步会如何出招。我们需要更多的信息，来判断这究竟是破局的契机，还是另一个更深的陷阱。”
沈知微点头赞同。身处漩涡中心，每一步都需如履薄冰。
然而，他们尚未等到凌默关于陈太医和沈家的进一步消息，一个突如其来的变故，再次打乱了节奏——那个负责为京西宅院采买的老苍头，在去济世堂抓药的途中，被一辆受惊的马车撞成重伤，抬回去后不过两个时辰，便咽了气。
消息传来，萧景珩与沈知微皆是心中一沉。
灭口！又是灭口！
对方显然己经察觉到了他们对老苍头的关注，果断斩断了这条线索！其反应之快，手段之狠辣，令人心惊。
“我们低估了对手的警觉性和残忍程度。”萧景珩声音冰冷，带着压抑的怒意。
沈知微亦是感到一阵寒意。对手隐藏在迷雾之后，如同一条冰冷的毒蛇，稍露破绽，便会遭到致命的反噬。
老苍头一死，京西宅院那条线似乎再次陷入了僵局。唯一的希望，便寄托在凌默对陈太医旧案的追查上。
身份迷雾重重，杀机步步紧逼。他们仿佛置身于一张巨大的蛛网之中，每一个方向的探索，都可能触及隐藏的杀机。
但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己经踏入了这潭浑水，便唯有揭开所有迷雾，方能觅得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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