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断腿一事，在朝堂引发了剧烈的连锁反应。
起初，三皇子一党尚怀侥幸，期盼只是寻常骨折。然而太医院院首的最终诊断，击碎了所有幻想——三皇子的腿伤己无法痊愈，即便日后能行走，也注定不良于行，成了一个瘸子。
他不仅从马上摔下来，还被高举下落的马蹄踩了好几下，没有踩到命根子都算他运气好，能保住腿都算医术高超，这腿，是恢复不了了。
这个残酷的现实让皇后几乎崩溃。三皇子是她问鼎太后之位的唯一希望。谢家动用人脉，请来了隐世神医，甚至设法邀来了隐世叶家的长老，但所有诊断结果都一般无二：腿骨碎裂严重，经络受损，加之被受惊的马蹄反复踩踏，能保住这条腿己是医术高超，想恢复如初，绝无可能。
这个结论让大皇子一党欣喜若狂。在参与夺嫡的众皇子中，三皇子凭借其嫡子身份，竞争力最强。如今他身有残疾，等同于提前退出了皇位角逐，而他麾下的势力，顿时成了各方争相拉拢的香饽饽。就连皇后本人，也开始暗中物色新的倚靠。
或许，像皇后这样的女人才真正适合宫廷——目标明确，且足够冷血。叶锦书曾以为皇后偏爱三皇子，是因儿子能保障她未来的尊荣。如今看来，她所看重的并非骨肉亲情，而是“太后”那个位置。若非三皇子，换作其他皇子能让她达成目标，她同样会倾力扶持。
“那个贱人怎么就不是个儿子！” 皇后在宫中咬牙切齿。若叶锦书是皇子，即便三皇子废了，她仍有嫡子可以依靠，何至于像现在这般，要去屈尊讨好其他妃嫔所出的庶子！
越想越恨，皇后怒气冲冲地闯入了芳华宫。
午后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叶锦书身后洒下淡淡金辉。她立于桌案前，正泼墨挥毫，不知是在习字还是作画。柔和的光线勾勒着她姣好的侧脸，肌肤莹润如玉，周身透着一股沉静安然的气度。
是了，她如今与皇子们一同在太学进讲，太傅对其赞不绝口，课业更是将一众皇子远远甩在身后。
再聪慧又如何？终究不是儿子！她的亲生儿子正躺在床上意志消沉，而这个丫头却在这里写字作画，享受岁月静好！
她凭什么静好？她怎么能静好？一个丫头，要什么静好！她为什么就不是儿子！为了再得一个儿子，她曾对那个背信弃义的男人付出多少违心的温柔，甚至不惜动用手段，才再度有孕……为什么就不是儿子？！
三皇子废了，她没有儿子了！
妒恨灼烧着理智，皇后快步上前，猛地将桌案上的笔墨纸砚尽数扫落在地！她抓起一本《九州舆地图志》疯狂撕扯，又狠狠踩踏着一册《盐铁论》——这些本该是皇子们学习的帝王之术！
“你看这些做什么？！”她尖厉地吼道，“一个丫头，也配窥探天下？！
叶锦书伸手，稳稳按住了最后一本书。她并未去看皇后狰狞的面容，只是贴近她耳边，用仅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语：
“皇后娘娘，这本书可撕不得。”叶锦书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像一把钥匙，精准地插进了皇后锈蚀的心锁，“女子为何不能窥探天下？娘娘，不妨看看前人走过的路。”
皇后夺过书册，目光落在《则天传》三个字上，仿佛被烫到般手指一颤，随即死死攥紧——这不是禁书，却是一剂比毒药更猛的心药。
“皇后娘娘要留在芳华宫用膳么？” 叶锦书后退两步，语气疏离而客气。即便要韬光养晦，她也绝不容许皇后再伤她分毫。
皇后用淬毒般的目光狠狠瞪了叶锦书许久，才猛地一挥衣袖，转身离去。
她带走了那本书。
“砚秋，” 叶锦书目送皇后离开，淡淡吩咐，“统计一下损失，记在账上。” 这些，日后总要连本带利讨回来。
刚回到寝殿，大宫女鸣珂便来禀报贵妃到访。叶锦书只得按下小憩的念头，移步偏厅。
“公主殿下，” 贵妃见到她，脸上绽开温婉笑意，“皇上吩咐臣妾为您物色两名伴读。臣妾斟酌着请了几位大臣家中与您年岁相当的嫡女，殿下可从中挑选合眼缘的。”
“哦？” 叶锦书在贵妃对面落座，“不知是哪些人家？”
“有永宁侯府嫡女沈知微，其兄长是北疆震威将军麾下千户；礼部尚书家的孙女陆明卿，陆家三代翰林，她叔父现任国子监祭酒；平阳长公主的外孙女李蕴华，母亲早逝，养在长公主身边，性情温婉，尤擅丹青；户部侍郎之女苏绾，出身江南巨贾苏家，于算账理财上极为伶俐；药王谷左谷主的左扶光，自幼习医，年纪虽小己能辨识百草，医术精湛；还有一位是皇后娘娘的侄女，谢雁回，自小习武，弓马娴熟，臂力惊人，八岁时便能开百石弓。”
“这些姑娘各有所长，品性臣妾也大致考校过。公主殿下可要逐一见见？”
叶锦书指尖轻点桌面，沉吟片刻：“我听闻，陆尚书家的孙女是唯一的嫡女，平日宠爱非常，就不去动他家的心肝宝贝了。皇后娘娘的侄女善武，恰与我互补；苏家那位善理财的苏绾，听闻是贵妃娘娘的娘家侄女？” 她略作停顿，不等贵妃回应便接着道，“便是谢雁回与苏绾吧。她二人与我同岁，还正可弥补我的不足，最为合适。”
叶锦书指尖轻点。谢家掌南军，苏家控漕运与盐引——一武一文，一权一钱。这两条线握在手中，未来才能撬动整个大夏的根基。
所谓的“平衡之术”，不过是说给台上人听的戏词罢了
“好。” 贵妃笑容不变，“臣妾这便去回禀皇上，公主殿下己选定伴读。”
“有劳贵妃娘娘。鸣珂，送娘娘回宫。”
贵妃走在回宫的路上，心中暗忖：这位明昭公主，表面看着人畜无害，心思却绝不简单。伴读偏偏选了皇后与贵妃的侄女，这是意在平衡，谁也不得罪？恐怕……没这么简单。
送走贵妃后，叶锦书若有所思。选这两家侄女，表面是平衡之术——既给了皇后面子，又卖了贵妃人情。但实际上，谢雁回代表着军权，苏绾掌握着财脉。这才是她真正需要的。
贵妃走在宫道上，心中暗叹：这明昭公主看着人畜无害，实则深不可测。与她交好，确实是步好棋。皇后恐怕永远都不会知道，自己失去了怎样一个宝贝。
不过，她不知道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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