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房里的暖光灯开着，却照不进空气里的冰冷。
桌上的草莓银耳羹早就凉透了，是苏慕言下午温了三次的，从期待陆沉渊回来一起喝，到后来账户被冻结时的慌乱，再到现在的死寂，那碗羹像个笑话，映着墙上挂着的星空画——那是她花了三个通宵画的，只为了治陆的失眠，现在画里的星星明明灭灭，却照不亮她眼底的绝望。
玄关处传来脚步声，很轻，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
苏慕言坐在沙发上，没抬头，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沙发套上的花纹——那是她之前选的，浅灰色带小草莓图案，当时陆还笑她“像个小孩子”，现在想来，那些甜蜜的瞬间，都成了扎在心上的刺。
陆沉渊走进来，手里拿着一个白色文件夹，脚步顿在离沙发一米远的地方，没再靠近。
他身上还带着外面的寒气，西装外套没脱，领带歪了一点，平时一丝不苟的头发也有些凌乱，眼底的红血丝比早上更重，一看就知道在外面挣扎了很久。
“慕言，”陆的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每一个字都带着艰难，“我们……谈谈。”
苏终于抬头，眼里还带着点残存的期待，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你是不是想通了？账户的事是误会对不对？陆明宇他陷害我，我们一起查……”
陆的喉结滚了滚，没接她的话，只是慢慢走到茶几前，把白色文件夹放在上面，推到苏面前。
文件夹上没有字，却像一块巨石，压得苏喘不过气。
“这是什么？”苏的声音开始发抖，指尖碰到文件夹的边缘，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传到心脏。
“你看看就知道了。”陆别开眼，不敢看苏的眼睛，怕看到她的失望，更怕看到自己的懦弱。
苏深吸一口气，伸手打开文件夹。
里面只有一张纸，抬头赫然写着“离婚协议书”五个字，黑体加粗，刺得她眼睛生疼。
她往下看，条款一条比一条冰冷——
“一、甲乙双方自愿解除婚姻关系，签字之日起生效。”
“二、甲方（陆沉渊）自愿支付乙方（苏慕言）人民币五亿元，作为‘废墟艺术重生计划’专项补偿资金，于签字后三个工作日内转入乙方指定账户。”
“三、乙方需归还甲方赠送的所有贵重物品（包括但不限于定制戒指、房产、车辆），甲方自愿放弃追究乙方‘泄露商业机密’相关责任。”
“西、双方离婚后，不得再以夫妻名义进行任何形式的公开活动，不得干涉对方私人生活及事业……”
苏的手指越往下翻，抖得越厉害，眼泪毫无预兆地掉下来，砸在“五亿元”那行字上，墨水被晕开，像一道黑色的泪痕。
五亿元，很多，足够她把“废墟计划”推进到欧洲，甚至全球，可她要的从来不是钱，是陆沉渊的信任，是他们一起规划的未来，不是这张冷冰冰的纸。
“五亿元……”苏的声音带着哭腔，抬头看向陆，眼里满是不敢置信，“陆沉渊，在你眼里，我们的感情，我的‘废墟计划’，就只值五亿元吗？”
陆的心脏像被狠狠攥住，疼得他几乎说不出话。
他想解释，想告诉苏他是被逼迫的，想告诉她他还保留着那些证据，想告诉她他不想离婚，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最伤人的一句：“这是我能给你的最多的补偿，足够你把‘废墟计划’做好，以后……你不用再依赖陆氏的资本。”
“依赖？”苏笑了，笑得眼泪掉得更凶，“我什么时候依赖过你的资本？当初联姻，你需要稳定股权，我需要启动资金，我们是平等的合作！后来我推进‘废墟计划’，每一笔支出都走正规流程，我从来没多要过你一分钱！你现在跟我说依赖？”
她拿起协议，指着“泄露商业机密”那条：“你也觉得是我泄露的？觉得我用你的钱，还背叛你？”
陆的嘴唇动了动，想说“不是”，却被父亲的警告、股东的施压、陆明宇的得意嘴脸堵回了喉咙。
他只能沉默，沉默在苏眼里，就成了默认。
“我知道了，”苏的声音突然平静下来，平静得让人心慌，“你是陆氏的总裁，陆氏的资本比什么都重要，我懂。”
她擦干眼泪，拿起笔，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指尖冻得发僵——刚才在沙发上坐了太久，又没开暖气，她冷，可心里更冷。
“慕言，你……”陆看着她拿起笔，突然慌了，伸手想抓住她的手，却被苏躲开。
“别碰我，”苏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决绝，“签字之前，我想问你最后一句。”
陆看着她，眼里满是痛苦，点了点头。
“米兰的时候，你说‘资本帝国不能没有艺术核心’，是真的吗？”苏的眼睛红红的，像只受伤的小兽，“你说会陪我去看达利的展，说会用陆氏资本帮我办全球巡展，那些话，都是骗我的吗？”
陆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下来，砸在茶几上，发出很轻的声响。
他想说是真的，想抱住苏说他不是故意的，可他不能——他要是承认了，就更对不起苏，更显得自己懦弱。
他只能别开眼，声音沙哑：“那些话……都过去了。”
“都过去了……”苏重复着这句话，笑了笑，拿起笔，在乙方签名处写下“苏慕言”三个字。
名字写得很抖，笔画歪歪扭扭，和她平时潇洒的字迹完全不同，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签完字，她把笔扔在桌上，笔滚了几圈，停在陆的脚边。
“签好了，”苏把协议推回陆面前，声音没有一丝温度，“补偿资金不用转了，‘废墟计划’我自己会想办法，你的东西，我会尽快收拾好还给你。”
她顿了顿，看着陆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陆沉渊，你会为你的‘资本冷漠’后悔的。”
陆看着协议上苏的签名，眼泪模糊了视线。
他知道自己会后悔，从他答应父亲的那一刻起，从他拿出这份协议的那一刻起，他就己经后悔了。
他想说“我不后悔”，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只能拿起笔，在甲方签名处写下自己的名字，字迹同样颤抖。
签完字，陆把协议收好，放进文件夹，却没立刻走。
他看着苏，想说点什么，比如“你好好照顾自己”，比如“有困难可以找我”，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我……明天让助理来帮你收拾东西。”
苏没回答，只是站起身，走向卧室，背影挺首，却带着说不出的落寞。
她没关门，陆能看到她走到床头柜前，拿起那个放戒指的盒子——里面是空的，戒指早就被陆明宇偷走了，可她还是把盒子放进了行李箱，像是在告别什么。
陆站在客厅里，看着她的背影，口袋里的手机硌得他生疼——里面存着他加密的证据副本，文件名“资本铁证-待核实”，那个“待核实”像一根刺，提醒着他现在的懦弱和以后的遗憾。
他知道，这张离婚协议签下去，他们之间就彻底完了，那些甜蜜的、温暖的、期待的瞬间，都成了再也回不去的过去。
苏从卧室里出来，手里拿着一个速写本，是她在米兰画的，里面全是陆的侧脸——有他站在教堂前的，有他吃草莓松饼的，有他帮她整理围巾的。
她把速写本放在茶几上，推到陆面前：“这个还给你，里面的画，我不需要了。”
陆拿起速写本，翻开第一页，就是他在米兰大教堂前的侧脸，阳光落在他肩上，苏用铅笔加了一道小小的彩虹，旁边写着“我的资本先生”。
眼泪又一次掉下来，砸在画纸上，晕开了铅笔的痕迹。
他想说“我不要”，想说“你留着”，可最终还是把速写本放进了文件夹，转身走向玄关。
开门的时候，陆回头看了一眼，苏正背对着他，站在星空画前，肩膀微微颤抖，却没再掉眼泪。
他知道，苏的心，己经死了。
就像桌上那碗凉透的草莓银耳羹，再也温不热了。
门“咔嗒”一声关上，隔绝了两个世界。
苏缓缓转过身，看着空无一人的客厅，眼泪终于再次决堤。
她走到茶几前，拿起那碗凉透的银耳羹，一口一口地喝着，甜得发苦，像他们这段从资本开始，又被资本结束的感情。
而门外，陆靠在墙上，手里紧紧攥着那个白色文件夹，身体滑坐在地上，像个迷路的孩子。
他拿出手机，看着那个加密的证据副本，手指悬在屏幕上，却迟迟没有按下删除键。
他知道，总有一天，他会用这些证据，为苏洗清冤屈，会向她道歉，会告诉她他从来没有真正放弃过她。
可现在，他只能看着婚房的门，感受着心脏一寸一寸的疼，任由“资本冷漠”这西个字，刻进他的骨子里，成为永远的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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