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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学管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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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风渐凉,吹落了庭前几片早凋的梧桐叶。叶明月在京郊庄子“静养”了数月后,终于在一个天高云淡的午后,低调地回到了尚书府。

她回来那日,叶繁星随众姐妹在二门处迎接。数月不见,叶明月清减了些许,肤色因长期休养更显白皙,眉宇间那份沉静依旧,却似乎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坚韧与通透。她微笑着与众人见礼,对叶繁星也是同样温和地颔首,仿佛那本《本草备要》和庄子上的一切都未曾发生。

叶繁星垂首敛目,心中却明白,这位嫡姐经此一遭,心性只怕更为内敛难测。那桩悬而未决的婚约,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依旧悬在头顶。

然而,叶明月回府后不久,一个意想不到的消息,如同秋日里的一声惊雷,再次震动了京城权贵圈——那位坠马残疾的国子监祭酒公子,因自觉身残,不忍耽误叶家小姐终身,竟主动上书,恳请陛下恩准解除婚约!同时,祭酒大人也亲自登门,向叶尚书致歉,并表达了深深的遗憾与补偿之意。

陛下感其诚,且此事本属意外,遂准其所请,并温言抚慰了叶尚书一番。

如此一来,婚约解除得顺理成章,叶尚书府不仅未损声誉,反而因对方的“深明大义”和陛下的“体恤”而更添光彩。叶明月更是从一桩尴尬的婚约中彻底解脱,且因这番“无妄之灾”博得了不少同情与赞叹。

李氏心中一块大石落地,脸上终于露出了久违的、发自内心的笑容。叶明月本人,听闻消息后,也只是在房中静坐了片刻,再出来时,眼神清明,并无太多悲喜,仿佛早己预料到这一结局。

府中上下,皆是为嫡大小姐庆幸。压在心头数月的阴霾,终于一扫而空。

叶繁星冷眼旁观,心中却不禁暗叹:这恐怕不仅仅是“深明大义”那么简单。国子监祭酒主动退婚,保全了叶尚书府和自家颜面,陛下顺势准奏,安抚臣子。这其中,叶尚书暗中是否使了力,李氏娘家是否出了力,都未可知。这无疑是一场各方博弈后,所能达到的最圆满结果。叶明月,算是真正逢凶化吉了。

婚约解除,叶明月恢复了自由身,且因这段经历,她的名声不降反升。李氏立刻重新将她的婚事提上日程,这一次,目标似乎放得更高了些。

这一切,似乎与叶繁星这个小小的庶女无关。她依旧每日请安、抄经、刺绣、学医。只是,府内因叶明月婚事圆满解决而带来的松弛愉悦的气氛,也间接让她感到一丝轻松——至少,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有什么惊天动地的风波,需要她提心吊胆了。

她利用这段相对平稳的时期,更加专注于提升自己的“隐性价值”。她让王嬷嬷通过采买的亲戚,悄悄弄来了一些更专业的医书,虽然多是残本或基础典籍,但也让她对中医理论有了更系统的了解。她甚至开始尝试辨认一些常见的脉象(在自己和王嬷嬷手腕上练习),虽然离“诊脉”还差得远,但至少对“浮、沉、迟、数”等基本概念有了首观感受。

她还开始研究一些简单的药膳方子。秋日干燥,她便根据医书所言,试着用梨、百合、银耳等物熬制润肺止咳的汤羹,自己和秋棠院的人饮用,效果颇佳。她将这些方子牢牢记住,心想将来或许能派上用场。

这日,叶繁星正在院中翻晒她收集的草药,小翠忽然跑来,神色有些古怪。

“小姐,奴婢刚才听说……夫人好像……好像有意让嫡大小姐学习管家了!”

管家?叶繁星手中动作一顿。这可是真正接触家族核心事务的开始,是当家主母的必修课。李氏让叶明月学习管家,其用意不言自明——这是在为她将来执掌中馈、嫁入高门做准备。

“这是好事。”叶繁星淡淡道,继续手上的活计。

“可是……”小翠压低声音,“听说一开始,夫人是让二小姐(叶明玉)跟着一起学的,可二小姐学了没两天就嫌枯燥麻烦,不肯去了。夫人好像……有些生气。”

叶明玉不肯学?叶繁星微微挑眉。这倒符合她骄纵怕麻烦的性子。只是,如此一来,学习管家的便只有叶明月一人了。这固然是重用,但也意味着,叶明月将更深入地卷入府内各种繁杂事务和人际纷争之中。

果然,接下来的日子里,叶明月变得异常忙碌。每日请安后,她便要去李氏处聆听教诲,学习看账本、处理庶务、接见管事婆子。她行事越发沉稳干练,赏罚分明,虽初涉此道,却己隐隐显露出不俗的掌家天赋,连李氏眼中都时常流露出满意的神色。

叶繁星依旧保持着距离,只在请安时默默观察。她发现,叶明月在处理事务时,偶尔会微微蹙眉,手指下意识地按揉太阳穴。想必是劳心劳力,有些精神不济。

她心中一动。

次日请安后,叶繁星磨蹭到最后,等其他姐妹都走了,才怯怯地上前,对正准备去处理事务的叶明月细声行礼:“嫡姐安好。”

叶明月停下脚步,温和地看着她:“六妹妹有事?”

叶繁星从袖中取出一个素锦荷包,双手奉上,低着头,声音细弱:“妹妹……妹妹前些日子看杂书,学着做了个安神的香囊,里面放了些晒干的茉莉、薰衣草和少量宁神的药材……味道清淡,不知……不知是否合用?嫡姐近日辛劳,或许……或许能闻着舒缓些心神……”她话说得磕磕巴巴,显得十分紧张不安。

叶明月看着她手中那个针脚细密、样式清雅的荷包,又看看她低垂着头、露出的一截白皙纤细的脖颈,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随即化为淡淡的暖意。她接过荷包,凑近鼻尖轻轻一闻,一股清雅恬淡的香气萦绕开来,确实让人心神一宁。

“六妹妹有心了。”叶明月将荷包收好,语气比平日更温和了几分,“这香气很好,多谢妹妹。”

“嫡姐不嫌弃就好……妹妹告退。”叶繁星像是完成了一件极其困难的任务,红着脸,匆匆行了一礼,便快步离开了,背影都透着股慌乱。

叶明月看着她离去的方向,着手中的荷包,若有所思。这个六妹妹,似乎并不像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至少,这份不张扬的关怀和恰到好处的“手艺”,让她感到一丝意外,也……并不讨厌。

叶繁星回到秋棠院,心跳才渐渐平复。她此举,既是出于一丝真实的关切(毕竟叶明月掌家,府内安稳,对她也有好处),也是一次小心翼翼的试探和投资。她送的只是不值钱的香囊,展现的也只是“略有巧思”和“安分守己的关怀”,不会引起任何警惕,但或许能在叶明月心中留下一个微弱的、正面的印象。

她不需要叶明月的特别关照,只需要在她未来的掌权路上,不被视为需要清理的障碍或无用的废物,就足够了。

秋意渐深,尚书府的后宅,因为叶明月的逐渐掌权,即将迎来新的格局。而叶繁星,如同深秋里一株不起眼的小草,在无人注意的角落,努力扎根,汲取着每一分能够让她顽强生存下去的养分。

她知道,属于自己的“第三集”挑战,或许就隐藏在这看似平稳的权力过渡之中。她必须更加警醒,更加谨慎,也要……更加善于利用自己那点微末的、却正在不断积累的“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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