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行。
刺耳的刹车声划破了宁静。
陆亦可推开车门,几乎是跳下来的,高跟鞋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敲出急促的鼓点。
银行大厅里,气氛剑拔弩张。
几个反贪局的年轻侦查员,正用身体组成一道人墙,死死地堵在金库的入口前。
他们的对面,站着一个西装革履,戴着眼镜的男人,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轻蔑。
正是祁同伟的秘书,许秘书。
“陆处!”
看到陆亦可,几个手下像是看到了主心骨,焦急地喊道。
许秘书推了推眼镜,慢条斯理地开口。
“陆处长,好大的官威啊。”
“我们省厅办案,你们反贪局也要横加阻拦吗?”
他的语气平淡,但每个字都透着一股居高临下的傲慢。
“许秘书。”
陆亦可站定,眼神冷得能结出冰碴。
“少给我戴高帽子。”
“这批物证是我们反贪局依法查扣的,你凭什么来提走?”
“就凭这个。”
许秘书不慌不忙地从公文包里抽出一份文件,在陆亦可面前展开。
红色的抬头,黑色的宋体字,以及页脚那个鲜红刺眼的印章。
“省公安厅的正式文件,要求我们协助调查一起特大文物走私案。”
“这上面,有祁厅长的亲笔签名,还有省厅的公章。”
“白纸黑字,红头文件。”
许秘书的嘴角一个嘲讽的弧度。
“怎么,陆处长不认识字?还是说,你们反贪局,想抗命?”
陆亦可一把夺过文件。
每一个字都像是烧红的烙铁,烫着她的眼睛。
手续齐全,程序合法。
甚至可以说是无懈可击。
她知道,银行作为协作单位,有义务配合公安厅的行动。
而她,在没有侯亮平或者季昌明手令的情况下,根本没有权力阻止省厅的人。
祁同伟这一招,太毒了。
釜底抽薪!
她死死地攥着那份文件,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旁边的手下还在等着她的指示。
“陆处,不能让他们拿走啊!”
“这可是我们的关键物证!”
陆亦可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时,眼里的怒火己经被强行压了下去。
她知道,硬拦是没用的。
只会给对方留下一个“暴力抗法”的口实。
到时候,倒霉的还是自己这边。
“让他们拿。”
她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
“什么?”
“陆处!”
手下们全都愣住了,满脸的不可置信。
“我说,让他们拿!”
陆亦可加重了语气,几乎是吼出来的。
“这是命令!”
她猛地转过身,背对着金库的方向,她不想看,也看不了那个场面。
许秘书得意地笑了笑,对着身后的押运人员挥了挥手。
“动作快点。”
陆亦可攥紧了拳头,快步走出了银行。
她刚回到局里,屁股还没坐热,侯亮平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电话一接通,就传来他压抑着怒火的声音。
“亦可!我被祁同伟那老小子给耍了!”
陆亦可心里咯噔一下。
“侯局,你那边……”
“别提了!”
侯亮平的声音里满是自嘲和愤怒。
“我他妈的跟了他一路,从市区跟到南郊!”
“结果你猜怎么着?”
“他老神在在地把车停在服务区,下车,点了一碗加肉加蛋的牛肉面!”
侯亮平气得想笑。
“他还装模作样地邀请我,问我要不要也来一碗。”
“说他就是工作累了,出来兜兜风,顺便嗦碗粉!”
“我当时就想把那碗面首接盖他那张笑面虎的脸上!”
“这个老狐狸,他算准了我会跟上去!”
这就是赤裸裸的调虎离山!
听着侯亮平的怒吼,陆亦可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她艰难地开口。
“侯局,你先别气……”
“我们这边……出事了。”
她用最简练的语言,把银行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
沉默过后,是滔天的怒火。
“什么?!”
侯亮平的咆哮声,即便隔着电话,也震得陆亦可耳膜生疼。
“被拿走了?!”
“你们是干什么吃的!那么多人,拦不住他一个秘书?!”
“饭桶!一群饭桶!”
陆亦可默默地听着,没有辩解。
她知道,侯亮平不是在骂他们,他是在骂自己,骂这种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无力感。
“我马上回去!”
侯亮平“砰”地一声挂断了电话。
半小时后。
侯亮平一阵风似的冲进了办公室,满脸的阴沉。
整个反贪局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
“专家呢?”
侯亮平扫视一圈,目光落在了林华华身上。
“京城来的那位泰山北斗,到了吗?”
林华华被他看得一个哆嗦,连忙站起来,小声回答。
“到……到了,侯局。”
“钱教授和他的老师,都在会议室等着呢。”
她顿了顿,声音更小了。
“可是……物证……物证不在了……”
“我知道没了!”
侯亮平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焦躁地在办公室里踱步。
祁同伟把东西拿走,肯定不会再让他有机会接触到。
现在怎么办?
人证苏晚咬死不松口,物证又被截胡。
案子……陷入了僵局。
侯亮平猛地停下脚步,眼中闪过一抹厉色。
“把我们之前拍的所有证物照片!所有角度!最高清的版本!”
“马上打印出来!”
“送到会议室给两位专家!”
他斩钉截铁地命令道。
“就算没有实物,先给我看照片!我要一份初步的鉴定报告!立刻!马上!”
“是!”
林华华如蒙大赦,立刻跑去办了。
效率出奇地高。
不到一个小时,林华华就拿着几张纸,脸色煞白地冲了回来。
她跑得太急,差点被门槛绊倒。
“侯局!侯局!”
“结果……结果出来了!”
侯亮平一把抢过那几页纸。
纸上,是打印出来的照片和专家手写的鉴定意见。
第一件,就是那个玉玺。
照片旁边,是钱教授和他老师共同写下的鉴定结论,字迹因为激动而显得有些潦草。
【清乾隆‘规天矩地’宝玺,真品!】
侯亮平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继续往下看。
……
一连串的名字看下来,侯亮平的手都开始发抖。
在报告的最后一页,是两位专家的初步估价。
【该批文物若均为真品,市场保守估价,不低于十亿。】
【最高可达十二亿。】
十个亿!
十二个亿!
这己经不是贪腐案了!
这是惊天国宝案!
报告的最后,还有林华华刚刚补充上去的一行字。
【经查,钱教授提供的信息属实。条顿国德莱斯登艺术收藏馆。】
【失窃清单中的部分展品描述,与该批文物高度吻合!】
“咚!”
侯亮平一拳砸在桌子上,整个人因为巨大的震惊和愤怒而微微颤抖。
他终于明白祁同伟为什么要不惜一切代价抢走这批东西了。
这背后牵扯的,远比他想象的要深,要黑!
他抓起那份还带着打印机温度的鉴定报告,转身就走。
“侯局,您去哪?”陆亦可连忙问道。
“审讯室!”
侯亮平的背影,带着一股肃杀之气。
“我要去问问我们的苏晚女士,她家到底还藏着多少惊喜!”
审讯室里。
苏晚安静地坐着,几天下来,她整个人憔悴了不少,嘴唇干裂起皮,眼神却依旧倔强。
门开了。
侯亮平走了进来,将手里的报告,“啪”的一声,摔在她面前的桌子上。
苏晚被这巨大的声响吓得肩膀一缩。
“苏晚,睁大你的眼睛,好好看看。”
侯亮平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冰冷刺骨。
“看看你口中那些不值钱的‘小玩意儿’。”
“初步估价,十个亿。”
侯亮平盯着她,一字一句地说道。
“十个亿,足够你在牢里把缝纫机踩到冒烟,子子孙孙都给你记头功了。”
“走私国宝,倒卖文物,苏晚,你好大的胆子!”
苏晚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她拿起那份报告,看着上面那些陌生的名字和天文数字般的估价,只觉得天旋地转。
“不……我没有……”
她的声音干涩沙哑。
“我不知道这些东西这么……这么值钱……”
“这些……都是我丈夫陈言……他托人从国外带回来的……”
“你丈夫?”
侯亮平发出一记不屑的冷哼。
“一个还在国外读书的留学生?”
“他哪来这么大的本事?哪来这么多钱?去买价值十个亿的国宝?”
侯亮平身体前倾,双肘撑在桌上,目光如鹰隼般锐利。
“还是说,他在国外傍上了哪个富可敌国的寡妇,把人家的祖坟给刨了,才得了这些宝贝?”
他的话,刻薄又恶毒。
“你胡说!”
苏晚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激动地站了起来。
“陈言不是那样的人!你不许你这么污蔑他!”
“哦?”
侯亮平好整以暇地靠回椅背。
“那他是哪样的人?你说啊!”
“你给我解释解释,一个普普通通的留学生,是怎么搞到这批连博物馆都失窃的国宝的?”
“你说啊!”
“我……”
苏晚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怎么解释?
她根本就不知道!
陈言只是告诉她,这些是朋友帮忙带回来的小东西,让她先收着。
她怎么会想到,这些“小东西”会掀起如此滔天的巨浪?
看着侯亮平那双洞悉一切的眼睛,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慌和无助,瞬间淹没了苏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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