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一个个坐在温暖的府衙里喝着茶。”
“就想着拿百姓的血汗去换你们的顶戴花翎？”
“你们的脸呢？”
这番话，说得毫不客气，简首就是指着鼻子在骂。
三个文官的脸色顿时变得极为难看。
知府孙承宗的脸皮抽搐了几下，强压着怒火，辩解道。
“将军此言差矣！我等身为朝廷命官。”
“为国聚敛，乃是天经地义的本分！”
“再说了，这新作物产量如此之高，百姓们交完税。”
“剩下的也足够他们过活了，何谈血汗一说？”
“够他们过活？”
江晟笑了，笑声里充满了讥讽。
“孙大人，你是不懂，还是在跟我装糊涂？”
“我再问你，土豆红薯，怎么运到京城去？”
“半路上烂了坏了，这个责任，你来担？”
“还是说，你要折算成银子？”
江晟的声音陡然拔高。
“现在外面的粮价是多少，你不知道吗？一斗米才值几个钱？”
“你让百姓把堆积如山的土豆，换成那几两碎银子，再送到你这府衙来。”
“你管这叫，够他们过活？”
“我告诉你这叫什么！”
江晟猛地一拍桌子，震得茶杯都跳了起来。
“这叫官逼民反！”
孙承宗被他这一下吓得一哆嗦。
但文人的傲骨和长久以来的官威，让他瞬间涨红了脸。
“放肆！”
他豁然起身，指着江晟的鼻子，手都开始发抖。
“江晟！你不过一介武夫，安敢在府衙之内，对本官大呼小叫！”
“征收钱粮，乃是国之大计！你让我们上折子免税，是何居心？”
“你是想让朝廷以为我大同府的官员无能。”
“还是想让皇上治我们一个欺君罔上之罪？”
“这个责任，你担得起吗？！”
“江总兵。”
“本官敬你是朝廷柱石，镇守大同有功。”
“但免税一事，兹事体大，岂能是你一人独断专行？”
同知王启年也站了起来，在一旁帮腔。
“就是！江将军，你掌你的兵，我们管我们的民。”
“向来是井水不犯河水。”
“擅免皇税，这是掉脑袋的大罪！”
“税赋之事，乃是我文官的职权。”
“还轮不到你一个总兵来指手画脚！”
在他们看来，你江晟再能打，也只是个武夫。
我们是朝廷命官，是天子门生，你敢动我们一下试试？
看着这几个丑态毕露，却又色厉内荏的文官，江晟忽然笑了。
他缓缓站起身。
“欺君罔上？”
他一步步地，朝他们走去。
“好大的一顶帽子啊。”
“井水不犯河水？”
“说得真好。”
他走到孙承宗面前，低头俯视着这个比自己矮了一大截的知府大人。
脸上带着一种让对方心头发毛的笑容。
“我只知道一件事。”
“谁敢动我大同府百姓的活命粮，谁敢断我江晟手下兄弟们的军饷。”
“我就让他，去跟阎王爷，好好说道说道这个‘本分’。”
“鞑子兵临城下，你在哪儿？”
“东边闹兵灾，流民围城，你又在哪儿？”
“去年，城里缺粮，一石米卖到十两银子，饿殍遍地。”
“你们这群父母官，又在哪儿？”
江晟每问一句，三个文官的脸色就白一分。
“是我。”
“江晟。”
“是我带着我的兵，把鞑子打了回去。”
“是我开仓放粮，稳住了城里的秩序。”
“是我让大同府的百姓，能睡个安稳觉，能有口饭吃。”
他猛地转过身，眼神锐利。
“现在，这大同府能有今天的安稳日子，是我江晟一刀一枪打出来的。”
“你现在跟我说，这里的事，我说了不算？”
“那你告诉我。”
“谁说了算？”
“你吗？”
江晟伸手指着知府的鼻子。
“就凭你那张只会上报灾情，屁用没有的嘴？”
知府孙传庭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江晟，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
“你……你……你一个武夫，安敢如此辱我！”
“本官要参你！”
“本官要上奏朝廷，参你目无王法，越权擅专！”
旁边的同知也壮着胆子叫嚣。
“对！参你！咱们联名上奏，就不信治不了你一个总兵！”
江晟看着他们气急败坏的样子，忽然觉得有点好笑。
他轻笑出声，摇了摇头。
“参我？”
“你们也配？”
他拉过一张椅子，大马金刀地坐下，了二郎腿。
“我给你们捋捋啊。”
“第一，你们的折子，递不上去。”
“出了大同府，出了山西。”
“你们的折子能不能到京城，得问我的人同不同意。”
这话里的威胁，赤裸裸，不加任何掩饰。
三人的脸色瞬间从涨红变成了煞白。
江晟根本不在乎他们的反应，继续慢悠悠地说道。
“第二，就算你们走了狗屎运，折子递到了御前。”
“你们猜，会怎么样？”
他伸出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脑袋。
“我江晟，是次辅周大人举荐的。”
“我打赢了仗，周大人脸上就有光，这叫举荐之功。”
“他会为了你们几个废物，把他自己的脸皮撕下来吗？”
“动动你们那被圣贤书塞满了的脑子，好好想想。”
“再说了，咱们的崇祯皇帝陛下，刚在关内被流寇打得灰头土脸。”
“正需要一场大胜来挽回面子，涨涨士气。”
“我，江晟，给了他这个面子。”
“现在，全天下都知道大同打了胜仗。”
“你在这个时候跳出来说我的不是？”
“你是想告诉皇帝，他刚刚拿来吹牛逼的战绩是假的？”
“还是想告诉他，他用的人是个无法无天的混蛋？”
“你猜，皇帝是会砍了你们的脑袋来维护他的脸面。”
“还是会为了所谓的‘规矩’，来动我这个功臣？”
一番话说完，后堂里安静得可怕。
三个文官额头上全是冷汗，大气都不敢喘。
江晟看着他们那副怂样，端起桌上己经凉透的茶，喝了一口。
“还有第三点。”
“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你们嚷嚷着要收税，收税。”
“我问你们，大同府这几年，足额上缴过一次皇粮国税吗？”
“没有吧？”
“不是天灾就是兵祸，朝廷早就习惯了。”
“说白了，户部压根就没指望从大同收到几个子儿。”
“我上个折子，就说大同新遭兵祸，百废待兴。”
“请求朝廷体恤民情，免税三年，以固边防。”
“你们猜，朝廷批不批？”
江晟站了起来，走到知府面前，俯视着他。
“我这支能打的兵，可都是我自掏腰包养的，朝廷一分钱粮饷都没给过。”
“现在我打了胜仗，要点政策优待，要点面子，朝廷好意思不给吗？”
“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知府孙传庭张了张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江晟拍了拍他的肩膀，力道不轻不重。
“孙大人，安安稳稳当你的官，不好吗？”
“非要给自己找不痛快。”
孙承宗被他眼里的杀气骇得连连后退，一屁股跌坐在了椅子上。
“你……你想干什么？！”
“我告诉你，我可是朝廷……啊！”
江晟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像是提小鸡一样把他提了起来。
“朝廷？”
江晟的脸凑到他的面前，一字一句地说道。
“在我大同府这一亩三分地上。”
“我江晟，就是天！”
“我说的，就是规矩！”
王启年和张文远吓得面无人色，噤若寒蝉，连个屁都不敢放。
江晟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甲，转身向外走去。
“给你们三天时间。”
“三天后，如果我没在我的桌案上看到联名免税的折子。”
他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冰冷刺骨。
“你们三个，就可以准备棺材了。”
话音落下，他的人己经消失在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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