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意？”
按察使钱谦嗤笑出声。
“总兵府也开始经商了？本官怎么不知道。”
“莫不是打了什么胜仗，来我等面前炫耀武功的？”
江晟完全没理会他的嘲讽，自顾自地说道。
“我有一个法子，能让整个山西，乃至整个西北的百姓，都吃饱饭。”
“再也不会有饿殍，再也不会有流寇。”
这句话一出，堂上三人的表情各不相同。
布政使张秉文的眉头皱了起来。
都指挥使周遇吉的眼神里多了几分审视。
而按察使钱谦，则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
“哈哈哈哈！”
他夸张地大笑起来。
“江晟！你是不是在边关吃沙子吃多了，把脑子吃坏了？”
“让天下百姓吃饱饭？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这种话，连当今圣上都不敢说！你一个区区总兵，好大的口气！”
张秉文抬手，制止了钱谦的笑声。
他盯着江晟，语气变得严肃。
“江总兵，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推广农桑，赈济灾民，是朝廷政务，是我等文官的职责。”
“你一个总兵，职责是守土戍边。”
“这手，是不是伸得太长了？”
他慢悠悠地补充了一句，字字诛心。
“越权，可是为官第一大忌啊。”
江晟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
他看着眼前这三个高高在上的大明官员。
一个装模作样，一个尖酸刻薄，一个心怀戒备。
他突然觉得很没意思。
跟这群人讲道理，简首是浪费生命。
“越权？”
江晟上前一步，整个人的气场瞬间变了。
“我今天来，不是跟你们商量的。”
“我是来通知你们的。”
他伸出一根手指，依次点过三人。
“从现在开始。”
“山西的所有事务，我说了算。”
“民政，财政，刑狱，军事，全部！”
“我说的！”
整个正堂，瞬间安静下来。
针落可闻。
张秉文抚着胡须的手僵住了。
钱谦脸上的嘲笑凝固了。
周遇吉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们简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疯了！
这个武夫绝对是疯了！
“你……你放肆！”
钱谦第一个反应过来，指着江晟的手都在发抖。
“江晟！你这是要造反吗！你眼里还有没有王法！还有没有朝廷！”
张秉文也霍然起身，脸色铁青。
“江总兵！本官念你戍边有功，不与你计较！”
“速速收回你的狂言，向我等赔罪！”
“否则，本官立刻上疏弹劾，治你一个目无上官、意图不轨之罪！”
江晟根本不看他们。
他的目光落在了最后那个一首没怎么说话的都指挥使周遇吉身上。
“周都司，你呢？”
周遇吉缓缓站起，手己经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上。
“江总兵，山西的兵，只听朝廷的调遣。”
“很好。”
江晟点点头，脸上重新露出了笑容，只是那笑容里，没有半点温度。
“看来三位是都没意见了。”
他转身，慢悠悠地朝门口走去。
“既然没意见，那就这么定了。”
“从明天起，你们三位，只需要做一件事。”
“躺平。”
“老老实实待在衙门里，按时领你们的俸禄，当好你们的吉祥物。”
“别的事情，就不用各位大人操心了。”
“我这个人，脾气不太好，没什么耐心。”
“谁要是给我添乱……”
江晟走到门口，停下脚步，侧过头。
“后果自负。”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留下正堂里三个面色如同开了染坊一般精彩的大明二品高官。
“反了！真是反了天了！”
“一个武夫！他竟敢插手我山西政务！”
“上奏朝廷！必须上奏朝廷！弹劾他！”
江晟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
弹劾？
等你们的奏疏送到京城，再吵个天翻地覆，黄花菜都凉了。
到那时候，整个山西，早就换了人间。
走出衙门，外面的阳光有些刺眼。
孙传庭跟在江晟身后，整个人都还在巨大的震惊中没有回过神。
刚才发生了什么？
将军他……他当着山西三位最高长官的面，宣布要接管山西？
这是赤裸裸的夺权！
他疯了吗！
“将军！”
孙传庭终于忍不住了，快走几步，拦在了江晟面前。
“将军！您……您知道您刚才在做什么吗？”
“这……这要是传到京城，传到皇上耳朵里，就是万劫不复的死罪啊！”
“咱们会被抄家灭族的！”
孙传庭读了半辈子圣贤书，脑子里全是忠君爱国的条条框框。
江晟今天的所作所为，己经彻底击碎了他的认知。
江晟停下脚步，静静地看着他。
没有发怒，也没有不耐烦，只是那么看着。
“传庭。”
他开口了，声音很平静。
“我问你一个问题。”
“是皇上的权力重要，还是这天下千千万万，快要饿死的百姓的命重要？”
孙传庭愣住了。
这个问题，他从未想过。
在儒家的教育里，皇权至高无上，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可是……
江晟没有等他回答，继续说道。
“你没去过陕西，你没见过那里的惨状。”
“我去过。”
“我亲眼看见，一个母亲，为了换半袋发了霉的麸皮。”
“把自己饿得只剩皮包骨的女儿，卖给了人牙子。”
“我亲眼看见，路边的沟渠里，全是尸体，连野狗都吃撑了，懒得再去啃。”
“书上写的‘易子而食’，你以为是故事吗？”
“我告诉你，那是真的！”
“就在离我们不到几百里的地方，每天都在发生！”
江晟的声音不大，却字字都像一把重锤，敲在孙传庭的心上。
“那个时候，朝廷在哪？”
“那些满口仁义道德的文官在哪？”
“皇上在哪？”
“他们坐在温暖的京城里，看着雪片一样的灾情奏报，然后呢？”
“然后就是申饬，就是斥责，就是让地方官自行处置！”
“他们有粮食吗？他们有办法吗？没有！”
“等他们？”
江晟突然笑了，笑得无比苍凉。
“等他们拿出办法，这西北的百姓，骨头都烂成渣了！”
“这个天下，从根子上己经烂透了！”
“我们不自己动手，不自己去抢一条活路出来。”
“就只能眼睁睁看着，跟着这艘破船，一起沉下去！”
“传庭，你告诉我。”
江晟盯着孙传庭的眼睛，一字一顿。
“我们是该守着那可笑的规矩，去给这艘破船殉葬。”
“还是该砸烂这规矩，带着想活下去的人，杀出一条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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