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降己过，西合院里的秋意愈发浓重。这天清晨，何方推着自行车准备去上班，无意间瞥见后院门口站着一个人影——是聋老太太。
这位年过七旬的老人拄着拐杖，静静地站在那棵老槐树下，浑浊的眼睛看似随意地望着前方，但何方能感觉到，那道目光正落在自己身上。
这不是他第一次感受到聋老太太的打量了。
自从他搬进这个院子，就时常能感受到这位老祖宗若有若无的注视。有时是在他下班回来时，有时是他在院里与邻居交谈时，那位老人总是静静地站在某个角落，像是无意间路过，又像是在观察什么。
起初，何方以为这只是老人家的好奇。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越来越觉得这种打量别有深意。
这天傍晚，他特意提早回家。果然，在后院通往中院的月亮门旁，又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老太太，天凉了，您怎么站在风口上？"他上前关切地问。
聋老太太缓缓转过头，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一个模糊的笑容："看看叶子...快掉光了。"
她的声音沙哑低沉，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但那双眼睛却异常清明，在暮色中闪着洞察世事的光芒。
"我扶您回屋吧。"何方伸手想要搀扶。
老人摆摆手："不用...还能走。"
她拄着拐杖，一步一步慢慢地往后院走。何方跟在后面，能感觉到老人虽然没回头，却在用某种方式感知着他的存在。
这种被默默观察的感觉，让何方既好奇又警惕。
通过这段时间的观察，他对这位老太太有了一些了解。她是院里最年长的住户，丈夫早逝，无儿无女，独自住在后院的小屋里。虽然耳朵不太好，但心里明镜似的，院里的大小事情都逃不过她的眼睛。
更让何方在意的是，这位老太太在院里有着特殊的地位。就连一向威严的易中海，在她面前也保持着恭敬；精明的许大茂，从不敢在她面前耍花样；就连最莽撞的傻柱，见到她也会放轻脚步。
这天晚上，何方在笔记本上记下了这个发现：
"聋老太太，院里真正的'老祖宗'。表面不问世事，实则洞察一切。其特殊地位值得深究。"
为了解开这个谜团，他开始有意无意地接近这位老人。
有时下班回来，他会带些软和的点心给老太太；天气好时，他会帮她把椅子搬到院里晒太阳；甚至还会陪她聊聊天，虽然大多时候都是他在说，老太太只是静静地听。
通过这些接触，他渐渐摸到了一些门道。
老太太虽然话不多，但每次开口都很有分量。有次院里为公共卫生区划分争执不下，老太太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远亲不如近邻。"争执双方立即就偃旗息鼓了。
还有一次，许大茂想在院里搞个什么"学习小组"，到处游说大家参加。老太太知道后，只是摇了摇头："安生过日子好。"最后这事果然不了了之。
这些看似随意的言行，却总能产生意想不到的效果。
最让何方印象深刻的是有一次，易中海来找老太太，说是要调整院里的卫生值日安排。老太太听完后，闭着眼睛沉默了很久，久到易中海都有些不安了。
"按老规矩办吧。"她最后只说了这么一句。
易中海立即点头称是，之前的方案再也不提。
通过这些观察，何方明白了：这位看似与世无争的老太太，其实是院里真正的定海神针。她不用争不用抢，但说出来的话，没人敢不听。
那么，她为什么独独对自己这个新来的年轻人如此关注呢？
答案在一个雨夜揭晓了。
那天下着瓢泼大雨，何方加班到很晚才回来。经过后院时，他看到老太太屋里的灯还亮着，窗纸上映出佝偻的身影。
他正要快步走过，屋里传来老太太的声音："进来坐坐吧。"
推开门，老太太正坐在炕上做针线活。煤油灯的光晕下，她的身影显得格外瘦小。
"老太太，这么晚还没睡？"
"人老了，觉少。"她指指对面的凳子，"坐。"
何方坐下后，发现桌上放着一本泛黄的相册。老太太颤巍巍地翻开一页，指着一张老照片："这是我儿子...要是还活着，也该有你这么大了。"
照片上是个穿着学生装的年轻人，眉目清秀，眼神明亮。
何方这才知道，老太太原本有个儿子，抗战时期参加了革命，再也没回来。
"他走那年，也像你这般年纪..."老太太的声音有些哽咽，"也是个有主见的孩子..."
这一刻，何方突然明白了老太太一首打量他的原因。也许在这个孤独的老人眼中，他让她想起了那个再也没能回来的儿子。
"老太太，以后我会常来看您。"他轻声说。
从那天起，他与聋老太太的关系发生了微妙的变化。老太太依然会默默地打量他，但眼神中多了几分慈爱；他也会经常去看望老人，陪她说说话，帮她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这种变化没有逃过院里其他人的眼睛。
有一天，易中海状似无意地问："小何最近常去后院？"
"老太太一个人住，我去看看有什么能帮忙的。"
易中海点点头，没再说什么。但何方能感觉到，这位一大爷对他的态度更加客气了。
就连许大茂也私下对他说："小何，你可真会来事，连老太太都被你哄住了。"
对这些议论，何方一笑置之。他知道，与聋老太太的这份情谊，不是刻意经营的结果，而是两颗孤独的心在特殊年代的相互温暖。
深秋的一个下午，何方陪老太太在院里晒太阳。老人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但当他准备起身离开时，老太太突然开口：
"小何啊...院里的是非...少掺和..."
他愣了一下，回头看去，老太太依然闭着眼睛，像是梦呓。
但这句话，他记在了心里。
这个夜晚，他在笔记本上写下了对聋老太太的最终认识：
"聋老太太，院中的智慧长者。其默默观察，既是对往事的追忆，也是对现实的洞察。与她的情谊，是这个冷漠年代难得的温暖。她的提醒，值得谨记。"
合上笔记本，他望向窗外。后院的灯光还亮着，那个孤独的身影依然守在窗边。
在这个充满算计和争斗的西合院里，聋老太太就像一盏明灯，用她独特的方式，照亮着前行的路。而她那份默默的关注和偶尔的点拨，将成为他在这个特殊年代最珍贵的指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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