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吒踩着风火轮掠过东海时，浪尖正泛着诡异的紫黑色。他皱了皱眉——按说这个时节不该有这么大的戾气，连风火轮都烫得有些异常，轮底的火焰窜得比往常高了三尺。
“何方妖孽作祟？”他提枪指向海面，枪尖的红光刺破水雾，“给我出来！”
话音未落，海水突然裂开道缝隙，黑袍人影从裂隙中缓缓升起，兜帽遮住大半张脸，只露出苍白的下巴，指尖缠着圈黑雾，像活物般窜向不远处的渔船。那是艘混编的远洋渔船，甲板上站着十几个渔民，有黄皮肤的正往妈祖像前摆供品，蓝眼睛的洋人则划着十字，嘴里念着“上帝保佑”。
“玛门！”哪吒认出了来人，火尖枪猛地刺向黑雾，“你敢在我东海放肆！”
黑袍人影轻笑一声，声音像生锈的铁片摩擦：“不过是收些供奉，三太子何必动怒？”他指尖的锁链突然暴涨，如毒蛇般缠向渔船的桅杆，“这些人船上载着不义之财，正好给我填填肚子。”
“放屁！”哪吒怒喝一声，火尖枪横扫，将锁链劈成两段。断裂的锁链化作黑雾，又重新缠向渔船，“他们是正经渔民，你敢碰他们试试！”
火焰与黑雾在海面碰撞，瞬间掀起十米巨浪，渔船在浪尖上如树叶般摇晃。渔民们吓得趴在甲板上，黄皮肤的老渔民抓起渔网当法器，嘶吼着“妈祖救命”；蓝眼睛的船长则把十字架按在船板上，用母语急促地祈祷。
“圣母玛利亚……”
“天后娘娘显灵……”
“阿弥陀佛……”
“上帝啊……”
不同的祷词混在一起，竟透着股莫名的合力。就在巨浪即将拍碎船身的刹那，那些声音像道无形的屏障，让巨浪猛地顿了一下，浪头甚至微微后退了半寸。
“有意思。”玛门挑了挑眉，黑袍下的眼睛闪过丝诧异，“凡人的祷词，竟能阻我的黑雾？”
哪吒趁机催动风火轮，火焰如火龙般卷向玛门：“他们心怀敬畏，比你这只贪鬼干净百倍！”枪尖抵住玛门的黑袍，“上次饶你一命，这次定要让你魂飞魄散！”
玛门却不接招，身形化作道黑烟，绕到渔船另一侧，锁链再次飞出，这次专挑渔民聚集的地方缠去。黄皮肤的渔婆正抱着孙子发抖，见锁链缠向孩子，想都没想就扑上去护住孙子，嘴里喊着“要缠就缠我”；蓝眼睛的水手则举起鱼叉，朝着锁链狠狠扎去，哪怕吓得脸色惨白，也没后退半步。
“看清楚了玛门！”哪吒的声音响彻海面，“他们或许弱小，却比你懂‘守护’二字！”
火尖枪的红光与渔民的祷词缠在一起，竟在船周围织成个光罩。玛门的锁链撞在光罩上，发出滋滋的响声，黑烟不断消散。他看着甲板上那些不同肤色的人，有的在哭，有的在喊，却没有一个人松开护着同伴的手，突然觉得索然无味。
“罢了。”他收回锁链，黑袍在风中猎猎作响，“这人间烟火，倒比地府的戾气新鲜。”身影渐渐沉入裂隙，“哪吒，下次再陪你玩。”
巨浪随着玛门的消失渐渐平息，渔船稳稳落在海面上。渔民们瘫在甲板上，看着天空中的哪吒，突然齐齐跪了下去。黄皮肤的朝着风火轮磕头，蓝眼睛的对着光罩划十字，嘴里的祷词还在继续，只是多了几分劫后余生的哽咽。
哪吒收起火尖枪，落在渔船桅杆上。风火轮的火焰渐渐转弱，他看着那些还在发抖的渔民，突然笑了——原来神佛的庇佑，从来都藏在凡人的相守里。
老渔民颤巍巍地递上碗姜汤：“三太子，喝口暖暖身子。”碗沿还沾着海盐，却比琼浆玉液更显心意。
哪吒接过碗，仰头喝了大半。姜汤辣得舌尖发麻，却暖到了心里。他望着远处渐渐放晴的海面，突然明白师父为何总说“人间最值得”——这里有争吵，有差异，却总有种叫“情分”的东西，能在浪尖上开出花来。
渔船重新起航，渔民们拉起渔网，收获竟比往常多了三成。黄皮肤的渔婆把最大的鱼扔进舱里：“这是三太子赏的！”蓝眼睛的船长则在桅杆上挂了面红绸，说要学着东方人讨个吉利。
哪吒踩着风火轮往回飞，听见甲板上传来混着不同口音的歌声，有哼着“妈祖颂”的，有唱着“圣歌”的，调子虽乱，却比任何乐章都动听。
风掠过耳畔，带着海水的咸涩，哪吒摸了摸腰间的红绫——那是他刚出生时，母亲给他系的，多年来被烟火气熏得有些发白，却比任何法宝都珍贵。
原来守护这人间，从来不是神佛的专利。那些平凡人双手交握的温度，那些不同语言的祷词，早己在浪尖上，为这片海筑起了最坚固的屏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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