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白……”萧景墨的声音破碎得不成调，带着压抑不住的咳意和深沉的悲凉，
“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你是天下第一庄的庄主，前途无量……而我，纵然……朝不保夕，亦是储君！”
“你让我如何……‘娶’你？”
“……这于礼不合，于法不容！”
“会毁了你，毁了天下第一庄！毁了南宫家！父皇他……”
“我不在乎！”南宫御白猛地低吼出声，眼中是焚尽一切、不管不顾的疯狂，
“礼法算什么？天下与我何干？家族前程又算什么？我只要你！萧景墨，我只要你！”
他猛地凑近，鼻尖相抵，温热的呼吸带着灼人的温度喷在萧景墨冰冷的脸颊上，
“你说你信我，你说我去哪你便去哪，那为何不能给我这个名分？难道你对我，从未……”
“不是！”萧景墨脱口而出，声音带着哽咽的哭腔，他闭上眼，长睫剧烈颤抖，如同风雨中濒死的蝶，一滴滚烫的清泪终是承受不住重量，从眼角滑落，迅速没入鬓角，留下一道湿凉的痕迹，
“正因……正因在意，我才不能……不能如此自私……御白，你该有光明璀璨的人生，妻贤子孝，仗剑江湖……”
“而不是被我这个将死之人……绑住，染上污名，万劫不复……”
“没有你，何来光明？！”南宫御白的声音也带上了浓重的哽咽，他看着萧景墨眼角的泪痕，只觉得心如刀绞，那股毁天灭地的恐慌再次攫住了他，几乎让他窒息。
他俯下身，不顾一切地吻去那滴咸涩的泪水，动作却带着近乎虔诚的温柔，与他言语中的疯狂截然不同。
“阿墨，看着我。”
他迫使萧景墨睁开那双氤氲着水汽、满是悲哀的眸子，望进那片为他而癫狂、为他而沉沦的深海。
“你说你自私？那我呢？我明知道你身子受不住舟车劳顿，还强带你出宫，跋山涉水；”
“我明知你需静养，却还要你抚琴耗神；我甚至……甚至想用这种方式绑住你，哪怕只是一天，一个时辰！”
“我才是这世上最自私、最疯狂、最不可救药的人！”
他的吻细密地、带着颤抖落在萧景墨的眉心、眼睑、鼻梁，最后流连在那缺乏血色、微微干裂的唇瓣边，却不敢真正吻上去，仿佛怕玷污了这易碎的珍宝，怕这最后的亲近会加速他的离去。
“可我就是控制不住……阿墨，我受不了你我只是‘殿下’与‘臣下’，受不了史书上你孤零零一个名字，受不了百年之后，你我黄土白骨却相隔千里！”
“我要你的名字旁边刻着我的名字，生同衾，死同穴！”
“这万里江山你担不起，我南宫御白陪你仗剑天涯！这滔天骂名你受不住，我来受！”
“我只要你一个名分，一个承诺！阿墨…答应我，好吗？”最后一句，己是带着泣音的哀求。
萧景墨被他话语中毫不掩饰的绝望和爱意彻底击溃了。
所有的理智，所有的顾虑，在这份几乎要与他同归于尽的爱面前，都显得那么苍白可笑。
他看着眼前这个俊美非凡、本该在江湖上恣意张扬、笑傲群雄的少年霸主。
此刻却因为自己，抛却所有骄傲与尊严，卑微又疯狂地索要一个虚无缥缈、惊世骇俗的名分，只为了在那冰冷的史册上，争一个相伴的位置。
他看到了御白眼中的恐惧——那是对失去的恐惧，对未来独自一人被遗留在没有他的、漫长岁月里的恐惧。
这份恐惧，与他内心深处对自由、对短暂温暖的贪恋，何其相似。
他何尝不想？何尝不愿？这深宫十六载，冰冷孤寂，唯有御白是他生命里唯一的光和热，是他在无尽黑暗中期盼的救赎。
他贪恋这份温暖，甚至卑劣地想要独占，首至生命的尽头。
能与所爱之人，有这样一场仪式，纵使不被世俗认可，纵使是欺君罔上，于他短暂的一生而言，亦是圆满。
可是……他的身子他清楚，油尽灯枯，难撑到一月。
他猛地一阵剧烈咳嗽起来，这一次，鲜血再也无法抑制地涌出唇角，艳红刺目，染红了他素白的衣襟，也如同红梅落雪般，点点溅上了南宫御白青色的袍袖。
“阿墨！”南宫御白惊慌失措，声音撕裂般痛苦。
他连忙运起内力，不顾自身消耗，源源不断地输入萧景墨体内，手忙脚乱地用袖子擦拭他唇边不断溢出的血迹，那刺目的红让他眼中的疯狂褪去，只剩下无边的恐惧和铺天盖地的悔恨，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逼你了，不逼你了……我们不想这个了，你好好的，好好的就行……我再也不提了……”
他语无伦次，仿佛犯下弥天大错的孩子。
看着他瞬间慌乱无措、痛悔难当的模样，萧景墨心中那片酸涩的柔软终于决堤，冲垮了所有堤防。
他伸出微微颤抖的、染着血渍的手，轻轻抚上南宫御白紧绷的、写满恐惧的脸颊，指尖冰凉，却带着决绝的温柔。
“好。”他吐出一个字，带着浓重的血气，却异常清晰、坚定，如同玉石坠地。
南宫御白猛地一震，浑身僵住，难以置信地看向他，眼中充满了巨大的震惊与不敢置信的希冀。
萧景墨苍白的脸上浮现一个极淡、却美得惊心动魄的笑容，如同在万丈悬崖边迎风绽放的雪莲，脆弱而决绝。
“我答应你。”他重复道，声音很轻，却像惊雷炸响在南宫御白耳边
“没有凤冠霞帔，没有三媒六聘，甚至没有高堂见证……只有这天地为证，湖山为媒，晚霞为聘……御白，这样的婚礼，委屈你了……你可愿意？”
“愿意！我愿意！”南宫御白猛地回过神，狂喜如同汹涌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冲散了之前的恐惧与悔恨。
他一把将萧景墨紧紧搂进怀里，力道之大，仿佛要将他揉碎，嵌入自己的骨血之中，从此生死与共，永不分离。
他的声音哽咽，带着劫后余生般的剧烈颤抖，
“只要有你，怎样都愿意！不委屈！阿墨……我的阿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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