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西章：新月之前
1
7月 12日，凌晨 0:27。
东城区档案馆地下库房，恒温 18℃，灯光像被冻住。
陈暮云戴上手套，从老周手里接过一只褪色的牛皮纸袋。
封口处盖着 1993年 11月 3日的骑缝章——
【红衣娘娘庙拆迁清点·编号 93-07】。
纸袋很轻，一抖，掉出七枚铜扣。
每枚背面錾着细若蚊足的编号：01-07。
唯独缺了 07。
“当年工人上交的就是这七枚？”
“对。”老周压低嗓子，“但档案照片里，07号扣子是完整的，后来移交文物所就少了。”
陈暮云把 01-06依次排成半圆，指腹轻敲：
“07号不是丢失，是被提前取走。取的人——”
他指向档案照片角落，一个模糊的瘦小背影。
放大后，能看到那孩子红裙的一角。
老周眯眼：“……像女孩？”
“是她。”
陈暮云把打印出的童年林砚秋照片并排放置。
两张剪影，肩线、颈弧，吻合得令人心惊。
老周喉结动了动：“林队……小时候去过娘娘庙？”
陈暮云没有回答，只把 07号空位留在半圆缺口处，
像一道尚未愈合的伤。
2
同一时刻，市局法医中心。
林砚秋隔着玻璃，看法医缝合苏晓晓的遗体。
女孩的脸被修复得安详，仿佛随时会睁眼。
“林队，家属情绪不稳，你……”
“我没事。”
林砚秋声音极稳，指节却泛白。
她口袋里的手机震动——
【未知号码】发来一张照片：
一条空无一人的老街，尽头立着半堵残墙，
墙上用红漆写着：
“07-08等你回家。”
拍摄时间 0:31。
定位：东城柳巷，红衣娘娘庙旧址。
林砚秋心脏猛地一紧。
柳巷，是她 8岁前住过的地方。
父亲调职后，全家连夜搬走，再没回去。
她以为记忆早被擦除，
却在看见照片的一瞬，鼻腔涌上尘土与线香混杂的味道。
她回复：
【你是谁？】
对方秒回：
【把镜子带来，你就知道了。】
林砚秋垂眼，看见自己掌心不知何时渗出一层冷汗。
3
7月 12日，上午 9:00。
刑侦支队会议室，案情板贴满时间线。
林砚秋把照片投影：“嫌疑人用虚拟号码，基站位于柳巷附近废弃配电房，无法追踪。”
陈暮云推门进来，把一枚铜扣放到她面前：
“07-07，我找到了。”
铜扣边缘有一道细裂，像被利器撬过。
“哪来的？”
“沈怀瑾的裁缝笔记里夹着收据——1993年 11月 2日，他把 07号扣子卖给了一个小女孩，售价 1元。”
陈暮云看向林砚秋，“收据背面有铅笔字：‘给阿秋’。”
会议室瞬间安静。
林砚秋瞳孔骤缩。
阿秋——她的小名。
父亲曾是辖区民警，笔录里常用“阿秋”代替她大名。
陈暮云声音极轻：“你 8岁那年，去过娘娘庙？”
林砚秋指骨捏得发青，良久才开口：
“我不记得了。”
“但你记得这条裙子。”
陈暮云从手机里调出一张翻拍的老照片：
8岁的林砚秋，站在庙门口，怀里抱一只裂开的铜镜，
身上红裙腰际，07号铜扣闪着微光。
“照片是我父亲拍的。”她声音发哑，“家里相册最后一页，被我妈撕掉了。她说……不吉利。”
陈暮云点头，把照片收回：“那就让柳巷告诉我们答案。”
4
7月 12日，下午 4:15。
柳巷，烈日像一盆融化的铁。
娘娘庙旧址只剩半堵残墙，墙后荒草埋过腰。
林砚秋带队拉警戒，无人机嗡嗡盘旋。
陈暮云蹲在墙根，手指拨开浮土，
露出一块 40厘米见方的铜镜碎片，
背面錾着：
【照见执念，方得归途】
他把碎片递给林砚秋：“当年你抱的那面镜子，材质吻合。”
林砚秋指尖碰到镜面，忽然一阵眩晕——
耳边响起童声合唱，
像无数小女孩在墙后低低地笑：
“姐姐，回家——”
她猛地后退，被陈暮云扶住。
“你听见了？”
林砚秋脸色苍白：“我……不确定。”
陈暮云没追问，只把碎片收进证袋。
技术组在草丛里又挖出七只空香龛，
每只龛底刻着数字：01-07。
唯独缺 08。
陈暮云低声：“08号龛，留给第八侍女。”
林砚秋抬眼：“三天后新月，如果 08号空着，会发生什么？”
“仪式失败，执念反噬。”
陈暮云看向残墙，一字一句：
“或者，仪式成功，第八侍女归位，
娘娘睁眼。”
5
7月 12日，晚 8:30。
市局审讯室。
周野戴着手铐，面前摆着铜镜碎片。
他眼神亮得骇人：“你们找到镜子了。”
林砚秋冷声：“08号侍女是谁？”
周野咧嘴：“你们不是己经猜到了？”
陈暮云淡淡：“是你替她猜的。”
周野笑意一滞。
“你 15年前在娘娘庙见过她，对吧？”
陈暮云把林砚秋 8岁照片推过去：
“那天，你 19岁，跟着父亲在拆迁队打零工。
你看见一个小女孩抱着铜镜，哭喊着‘姐姐不要走’。
你记住了她的脸。
后来，你成了书斋的‘缝衣人’，
用沈师傅的余料，复制当年的红裙，
你一首在等，等她长大，
等她亲手把镜子带回来。”
周野喉结滚动，眼底第一次出现裂缝。
林砚秋声音发颤：“我姐姐……当年也在庙里？”
周野摇头，声音低得像风吹过瓦缝：
“不是你姐姐，
是娘娘。
她说，只要凑齐七侍女，就能带她回来。
而你——”
他抬头，目光穿过林砚秋，
“你就是第八把钥匙。”
6
7月 13日，凌晨 1:00。
档案科。
陈暮云把历年失踪女童案卷宗摊开，
在地图上画出一个圆——
圆心，正是娘娘庙旧址，半径 3公里。
7起悬案，时间跨度 1993-2015，
受害者全是 7-9岁红衣女孩，
失踪日期，均在农历六月初一前三天。
今年六月初一，是 7月 15日。
新月之夜。
陈暮云合上卷宗，望向窗外：
“还有 48小时。”
7
7月 13日，清晨 5:45。
林砚秋独自回到父母老屋。
母亲早己搬走，屋内空荡，只留一只樟木箱。
箱盖落锁，锁孔里塞着半截铅笔。
她记得 8岁那年，她用铅笔撬锁，
想偷穿母亲的红嫁衣。
咔哒——
锁开了。
箱子里静静躺着一条叠得方正的红裙，
腰际铜扣编号：07-08。
裙子下，压着一面缺角的铜镜。
镜面蒙尘，却映出她身后，
一个小小的、穿红裙的影子。
林砚秋没有回头。
她听见自己的心跳，
像庙檐下的铜铃，
被风撞得生疼。
8
7月 13日，上午 7:00。
陈暮云收到林砚秋发来的短信：
【我想起来了。】
他回拨电话，只听到一句：
“我 8岁那年，把镜子摔碎了。
娘娘……没有脸。”
电话挂断。
陈暮云站在窗前，天边乌云压城。
他轻声道：
“那就让镜子，最后一次照见真相。”
（本章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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