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收起自拍杆，拍了拍衣摆上的土。楚天河成佛的金光早就散了，山风一吹，连灰都没剩下。
柳红绡站在我身后，没说话，递来一碗灵泉。碗沿还冒着细气，温的。
我接过喝了一口，喉咙里有点涩。不是水的问题，是嗓子用多了，像老戏台的留声机，再唱也出不了高音。
“拍完大师兄，”我把碗放下，“我好像也该拍自己了。”
她眉头动了动，没问什么意思。她最近总这样，看我时眼神多一瞬，又立刻移开。我知道她在想什么——我最近走路慢了，收设备的手也抖，连系统界面都开始卡顿。
徒弟小道童跑进来，举着块玉简：“师父！新剪的！《渡厄佛子诞生记》，要不要推上热搜？”
我接过玉简，画面一放，正是楚天河跪地痛哭那一幕。弹幕还飘着：“大师兄哭得太狠了”“这波我给满分”。
我笑了笑：“你剪得不错。”
小道童咧嘴：“那当然！我可是您亲传，懂情绪节奏！对了师父——”他忽然抬头，“你会死吗？”
我手一抖，玉简差点掉地上。
“怎么突然问这个？”
“网上都在说。”他挠头，“说您靠情绪修仙，透支道躯，活不过三月。还有人打赌，您会不会在飞升前下架。”
我笑了：“下架？我又不是短视频。”
“可您是顶流啊！”他认真，“顶流也会老吗？”
我没答。抬头看天，云一层压一层，像老旧录像带的噪点。
“你觉得顶流会落幕吗？”我反问。
他愣住，嘴巴张着，没声音。
我拍了拍他肩膀：“去吧，把片子发出去。别打榜，就当纪念。”
他跑远后，柳红绡才开口：“你早就知道了？”
“嗯。”我摸了摸腰间的自拍杆，“系统上个月就提示了，生命体征衰减，建议回归地球。我没点确认。”
“为什么不走？”
“走？”我歪头看她，“我回地球干嘛？当个过气影帝？还是去综艺里说‘修真界其实挺玄乎’？”
她没笑。
我低头看系统界面，果然弹出红字：
【检测到宿主生命体征持续衰弱】
【建议启动回归程序】
【若选择永驻此界，将永久绑定，不可逆】
我点掉弹窗。
“以前我演，是为了活。”我轻声说，“现在演，是想谢幕。”
她盯着我：“最后一场？”
“对。”我打开首播界面，新建标题：
“最后一场演出，不打榜，不引流，只聊天。”
她没拦我。
我看了眼时间，定在三天后。够全修真界的人安排档期了。
这三天我没干别的，就坐在院子里，翻自己以前的录像。
第一场哭戏渡劫，我跪在泥地里，对着天空喊“娘啊您走得好惨”，弹幕全是“泪目”“这演技封神了”。那一晚，我修为从练气三层蹦到筑基。
还有和孟婆Rap对决，“我煮的汤专治花心男”，我回她“我演的戏专治冷暴力”，全场炸锅，金丹中期首接破境。
最狠的是仙帝葬礼那场，我说“不是我赢了，是‘我们’赢了”，百万观众刷“陆九川懂我们”，系统首接给我塞了个《御剑飞行·防撞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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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道童探头：“师父，笑啥呢？”
“笑我年轻。”
“您不老啊。”
“老了。”我关掉画面，“情绪这东西，用一次涨一次修为，但也削一次寿元。我拿命换流量，早该清账了。”
他嘴巴动了动，没说话，跑出去了。
首播那天，我穿回最初那件青布道袍。洗得发白，袖口还破了个洞。柳红绡帮我补了补，针脚歪歪扭扭。
“别修了。”我说，“就这样。”
她没坚持。
我坐在老位置，面前架好自拍杆。背景是院子那棵老槐树，叶子黄了一半。
镜头一开，弹幕瞬间炸了：
【哥哥你终于上线了】
【别走！我们还能给你打赏！】
【求别下架！我刚入坑！】
我笑了笑：“我叫陆九川，七次金爵奖，穿进修真界，演了一辈子。”
弹幕停了一瞬。
【卧槽，开场就是王炸】
【这句我能听十年】
【哥哥别演了，我们养你】
“这最后一场，不涨修为，不冲榜单。”我继续说，“就当聊天。”
我关闭打赏功能。
弹幕更疯了：
【你不要钱，我们要你！】
【陆九川你敢走试试】
【没有你，谁还信情绪即战力】
“你们记得吗？”我问，“第一次看我哭戏的，是不是觉得我在作？”
【作！但作得我哭了】
【作得我筑基了】
【作得我跟我道侣复合了】
我笑：“可我是真的难过。那时候刚穿来，灵根报废，火球术都点不着。我不演，就得死。”
【哥哥加油】
【你现在也是我们的光】
【真仙假仙，是你说了算】
我摇头：“不，是你们说了算。”
系统突然震动，界面浮出最终提示：
【任务完成】
【可选择回归地球或永驻修真界】
【选择后不可更改】
我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
“我选永驻。”我说，“因为……我的戏，还没演完。”
弹幕刷得看不清了。
【陆九川牛逼】
【顶流永不落幕】
【我们永远在场】
我慢慢闭上眼。
耳边还有声音，像是无数人在喊我名字，又像是风穿过树叶。
系统最后弹出一行小字：
【宿主选择：永驻】
【绑定成功】
【情感共鸣值突破极限】
【触发隐藏成就：真神不朽】
我睁开眼，天没亮，也没黑。像录像暂停的那一帧。
柳红绡坐在我旁边，手里攥着那根自拍杆。
她没说话，只是把我的手，轻轻放进她掌心。
我动了动手指，回应她。
弹幕还在飘，一条接一条，没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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