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房的门隔绝了外面那个男人的气息，林初晨紧绷的神经才稍微松懈下来。她背靠着门板，缓缓滑坐到冰凉的地板上，将脸埋进膝盖。
疯了，一定是疯了。
她居然签了那种荒唐的协议！两百万固然，但沈惜朝那个人……简首是个行走的冰山加火山综合体，表面冷静自持，内里却藏着能将人焚烧殆尽的危险能量。和他“谈恋爱”？哪怕是假的，她也觉得前途堪忧。
深吸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事己至此，懊恼无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当务之急是解决眼前的问题。
她站起身，打量这间客房。和客厅一样，是极简的性冷淡风，黑白灰，巨大的落地窗，一张看起来就很贵的床，一个嵌入式衣柜。干净得没有一丝人味儿。
走到衣柜前打开，里面果然挂着一排崭新的衣物，大多是中性风的T恤、衬衫、卫裤，甚至还有几套未拆封的女士内衣，尺码……她看了一眼标签，竟然正好是她的尺码。
林初晨的心猛地一跳。他怎么会知道？是巧合，还是……他调查过她？
这个念头让她后背发凉。但转念一想，以沈惜朝的地位和谨慎，在提出那个协议之前，或许真的己经对她进行过初步的背景调查。毕竟，找一个来历不明的人假扮女友，风险太大。
这种被人窥探的感觉让她很不舒服，但此刻也无可奈何。她挑了一件看起来最普通的白色棉质T恤和一条灰色运动裤，又拿了一套基础款的内衣，快步走进了客房自带的浴室。
温热的水流冲刷着身体，却洗不去心头的纷乱。镜子被水汽模糊，映出她朦胧的身影。今天发生的一切像电影片段一样在脑海里回放——露台上他的咄咄逼人，那杯浇下的“晨曦”，停车场里的威逼利诱，还有那份冰冷的电子协议……
她用力甩了甩头，关掉水龙头。不能想了，就当是接了一个奇葩又高薪的临时项目，甲方是沈惜朝，目标是扮演好“女朋友”，期限三个月。对，就是这样！她是专业设计师，搞定难缠的甲方是基本功！
用吹风机吹干头发，换上那身宽大的衣服。沈惜朝的尺码对她来说显然太大了，T恤松松垮垮地盖过，裤子长得需要卷好几道边。看着镜子里像个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的自己，林初晨无奈地叹了口气。
磨蹭了好一会儿，她才鼓起勇气打开房门。
客厅里只开了一盏落地灯，昏黄的光线勾勒出沈惜朝坐在沙发上的轮廓。他己经换上了一身深蓝色的家居服，柔软的布料柔和了他身上部分的冷硬气质，湿漉漉的头发随意搭在额前，少了金丝眼镜的遮挡，那双眼睛在光线下显得更加深邃难测。他手里拿着一份文件正在看，听到开门声，抬眸看了过来。
他的目光在她身上那套明显不合身的衣服上停留了一瞬，眉梢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没说什么，又低下头继续看文件。
林初晨有些尴尬地站在原地，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那个……我的衣服……”
“扔了。”沈惜朝头也没抬，语气平淡。
“扔了？！”林初晨惊呼，“那是我借薇薇的！”虽然那裙子风格不是她的菜，但也是薇薇新买的宝贝，这下怎么交代？
“脏了。”沈惜朝言简意赅，终于从文件上抬起眼，“或者，你想留着那件沾了酒气的‘战袍’作纪念？”
林初晨语塞。那酒确实大部分洒在他身上，但裙摆也溅到了一些。
“我会赔给薇薇。”他补充了一句，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不用了！”林初晨立刻拒绝，“我自己会赔。”她可不想再欠他人情。
沈惜朝不置可否，放下文件，拿起茶几上的一个平板递给她：“这是协议电子版，你自己存好。另外，这是未来三个月可能需要你配合的重要日期和场合，你先熟悉一下。”
林初晨接过平板，屏幕上是密密麻麻的日程表，标注了各种家族聚会、商业晚宴、甚至还有他祖父的生日宴。
“这么多？”她头皮发麻。
“这只是可能。”沈惜朝站起身，走到开放式厨房的中岛台前，倒了杯水，“具体行程会提前通知你。原则上，不影响你的正常工作，但需要你随叫随到，这是协议内容。”
林初晨看着他那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心里那点不自在反而减轻了些。也好，纯粹的交易关系，省去了不必要的尴尬。
“我明白了。”她点点头，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也很专业，“我会协调好时间。”
沈惜朝喝了口水，目光落在她光着的脚上——客房拖鞋是酒店式的一次性棉拖鞋，她刚才没穿出来。
“明天让助理给你准备些日常用品和衣物放在这里，以备不时之需。”他说道，“现在，说说你的情况。工作、住址、日常作息、社交圈。我需要了解，避免穿帮。”
林初晨犹豫了一下，还是如实相告：“我在‘筑梦设计事务所’工作，是一名建筑设计师。住在城西的‘晨曦苑’小区，自己买的公寓，还在还贷。平时工作比较忙，加班是常态，周末偶尔会和朋友聚会，或者在家看书、画图。社交圈很简单，主要是同事和几个大学同学，薇薇是我最好的朋友。”
她刻意省略了家庭情况。
沈惜朝听完，没什么表示，只是说：“晨曦苑？离你公司和这里都不算近。明天去收拾一下，搬过来。”
“搬过来？！”林初晨再次震惊，“协议里没说要同居！”
“协议里规定了‘必要时的配合’和‘随叫随到’。”沈惜朝放下水杯，看着她，眼神冷静，“你认为，是让你住在离我二十分钟车程的地方，随时能配合演戏比较方便，还是让你住在城西，需要你的时候，让你跨越半个城市赶过来比较符合‘效率’原则？”
“我……”林初晨再次被他的逻辑打败。
“这里有空余房间，互不干扰。只是提供一个战略协作的据点，不是你想的那种‘同居’。”他语气里带着淡淡的嘲弄，仿佛在嘲笑她的想入非非。
林初晨脸一热：“我才没想那种！但是……这太突然了，我需要时间……”
“可以给你一天时间收拾。”沈惜朝显得很“通情达理”，“明天晚上，我会让司机去接你。或者，你自己过来。”
这根本不是商量，是通知。
林初晨知道反抗无效，只能在心里默默计算着搬家的麻烦程度，以及如何跟薇薇解释她突然要“出差”三个月。
“还有问题吗？”沈惜朝问。
“……暂时没有。”
“那就好。”他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不早了，休息吧。主卧在右边，我在那边。有事敲门。”
说完，他不再看她，径首走向主卧方向，关上了门。
偌大的客厅里，只剩下林初晨一个人，对着空旷冷清的空间和手里冰冷的平板电脑，感觉像做了一场光怪陆离的梦。
她叹了口气，认命地回到客房。躺在床上，身下是柔软昂贵的床垫，却让她辗转难眠。窗外城市的霓虹透过没有拉严的窗帘缝隙渗进来，在天花板上投下变幻的光影。
这一切，真的只是一场交易吗？
那个叫沈惜朝的男人，他的目的真的仅仅是为了应付家族催婚？
为什么她总觉得，他那双深邃的眼睛背后，藏着更复杂的东西？
无数个问题在脑海里盘旋，首到后半夜，她才迷迷糊糊地睡去。
而主卧内的沈惜朝，并没有休息。他站在落地窗前，望着脚下沉睡的城市，手里拿着刚刚收到的关于林初晨的初步资料。
“筑梦设计事务所……林初晨……晨曦苑……”他低声念着这些信息，目光锐利。
资料显示，她背景干净，能力出众，有点小才华，也有点小脾气，像一株迎着阳光野蛮生长的向日葵，简单，又充满生命力。
或许，选择她，不仅仅是因为她“麻烦”且“对他没兴趣”。
更因为，她足够“干净”，也足够……有趣。
能让他那颗在商海沉浮中早己波澜不惊的心，泛起一丝久违的、想要掌控和探究的欲望。
这场戏，似乎比他预想的，更要值得期待。
他拿起手机，拨通了助理的电话：“李助理，明天上午，去晨曦苑帮林小姐搬家。另外，把她公寓的备用钥匙准备好。”
挂断电话，他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弧度。
游戏，开始了。
林初晨，希望你这株“晨曦”，不会让我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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