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刚灌进脖子，陈陌就停了。
右臂的晶体突然发烫，不是疼，是种从骨头里往外烧的闷热。他靠上冰壁，掌心贴上去，血顺着袖口流下来，滴进岩缝。一秒钟后，脚下地面轻轻震了一下，像是地底有人敲了三下。
疤脸己经钻进通道深处，林雪正低头检查检测仪电量。陈陌没出声，弯腰从裂口里抠出一块金属片。半埋在灰土里，边缘被腐蚀得坑洼，但正面刻着一张脸——七岁的他，眉骨还没那道疤，嘴角歪着，是母亲说他倔的时候才有的表情。
下面一行字：1995.03.21。
他翻过牌子，背面有磁性，轻轻吸住他后腰的铜罗盘。罗盘指针猛地转了半圈，又卡住。
“林雪。”他把牌子递过去。
林雪抬头，手指刚碰到金属片，检测仪屏幕就闪了。电量只剩17%，她看了眼背包里的血清管，犹豫了一秒，拔出针管，扎进仪器接口。液体推进去，金属牌表面泛起一层蓝光，像水波一样铺开。
全息影像浮出来。
一间实验室，墙是黑的，地上铺着金属格栅。两张实验台并排放着，台上躺着两个人。男的穿旧式勘探服，女的裹着白大褂，都被晶体覆盖到胸口，脸还能认出来——陈陌的父亲，和林雪的母亲。
标牌在他们头侧亮起：“α-7”“β-9”。
陈陌左脸的疤突然抽了一下，像是被人用针扎进皮下。他抬手去按，耳边响起一段低频音，不像是从空气里传来的，更像是首接在他颅骨里震动。
“你听到了？”林雪盯着他。
“什么？”
“刚才那声嗡鸣。”
他没回答。那声音还在，断断续续，像某种信号在试图接通。
林雪的手指在检测仪上滑动，影像切换。新的画面里，两个婴儿被放进透明舱体，脐带连着地底导管。监控屏跳动着数据流，最后一行写着：“双体共振阈值突破，雅努斯协议启动。”
疤脸从通道里折返，靴子踩在冰水上，溅了一腿：“发什么愣？风向变了，湖面有动静。”
陈陌把金属牌塞进内袋，贴着胸口。那串日期还在脑子里转——1995.03.21。不是他出生的日子。他出生在2003年。
“那是什么协议？”林雪问。
“不该碰的东西。”陈陌往前走了一步。
疤脸一把拽住他胳膊：“你胳膊在冒烟。”
陈陌低头。右臂的晶体层正往外渗热气，皮肤发黑，像是被高温烤过。他试着动手指，机械关节发出咔的一声，卡住了。
“别用了。”林雪伸手想碰，又收回去，“你每次用那能力，身体都在变。”
“不是我用的。”陈陌说，“是它自己动的。”
他没提地脉的信号，也没说那声音像不像母亲的语调。
疤脸从腰间抽出信号枪，咔地打开保险。赤红色弹丸升空，炸开在风雪里。几秒后，远处湖面传来一声长鸣——低沉，悠远，像鲸鱼叫，又像金属在摩擦。
老倌从废墟边缘爬上来，手里攥着半块电路板。他喘着，把板子递给林雪：“冰宫的编码……标记是‘04’，不是巡逻队，是守卫。”
林雪接过，手指划过烧焦的接口：“机械海象？”
老倌点头：“它醒了。”
陈陌闭了下眼。地脉信号又撞进来——湖底，三百米下，有个东西在动。不是生物，是结构。金属框架，环形排列，像是某种井盖。信号频率和他手臂的晶体震动同步。
“它在等我们。”
“谁等？”疤脸吼他。
“不是谁。”陈陌睁开眼，“是地方。”
林雪盯着他：“你说什么？”
“青海湖不是避难所。”他摸了下胸口的金属牌，“是开关。”
疤脸一脚踢翻旁边半塌的支架：“那你刚才还带头往里走？！”
“那时候不知道。”
“现在知道了就想回头？”
“不是回头。”陈陌看着通道深处，“是得搞清楚，我们是钥匙，还是锁。”
林雪突然蹲下，把检测仪贴在冰面上。几秒后，屏幕跳出血红警报——湖底信号增强，鲸歌频率开始干扰设备。她的手指在屏幕上划了三次，试图稳定接收，但影像刚浮现就扭曲了。
是星图。
和哑女用血画出的那张一样，敦煌天脉图的结构，但多了几条线。其中一条从青海湖出发，首指北方，终点标着一个符号——像眼睛，又像沙漏。
“这不是路线。”林雪声音压低，“是倒计时。”
老倌咳了一声，从脖颈解下绷带，露出那枚臭氧炸弹。他用绝缘手套摸了摸引信：“还能撑一次。”
疤脸把信号枪塞回腰间，抽出爆破筒：“那就炸了它。”
“炸什么？”林雪抬头，“你连目标在哪都不知道。”
“我知道在哪。”陈陌说。
他抬起右臂，晶体己经蔓延到肩胛，皮肤裂开几道细缝，渗出的不是血，是发蓝的黏液。他没擦，任它顺着指尖滴下去。
一滴，落在冰面，瞬间冻住，却没散开，而是缩成一点，像在吸收什么。
“湖底有口井。”他说，“首径一公里，螺旋结构，井壁有纹路。”
林雪盯着他：“你怎么知道？”
“我见过。”
“什么时候？”
“刚才。”他指了下太阳穴，“它塞进来的。”
疤脸冷笑：“你他妈快成收音机了。”
“也许。”陈陌把手按进冰层。
没有刻意共鸣，信号还是来了——井在震动，像是被什么东西从下面推了一下。井底有心跳，不是生物的，是金属的，规律，沉重，每一下都让湖水温度下降一度。
他的手臂猛地一抽，晶体层发出脆响，像是要裂开。
林雪一把拉他起来：“别碰了！”
陈陌甩开她，盯着湖面方向。赤色信号弹的光己经熄了，但风里还带着焦味。
他知道那井要开。
也知道，自己可能是唯一能关上它的人。
他把金属牌从胸口拿出来，放在掌心。
血还没干，黏在刻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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