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雪的手腕还在发烫，像有根烧红的针从皮下往骨头里钻。她坐在医疗室的床沿，指尖掐进掌心，靠痛感压住那股从神经末梢爬上来的心悸。
监控探头在墙角转了一圈，红光扫过她脚边的水渍，停了三秒，又移开。
她低头看手背，血管在皮肤下微微跳动。咬破指尖，血珠刚冒出来就被冷空气凝住。她把血抹进墙角那滩冷凝水里，又从袖口掏出一小管冻干血清，捏碎封口滴进去。
液体混着血在墙面铺开，薄得透光。她用指甲顺着水膜划线，一条、两条，交叉成链状结构。血清里的药剂遇冷析出微粒，在低温下泛出淡蓝荧光，基因链轮廓一点点浮现。
监控转到死角的瞬间，她划下标记——L-09位点与C-07编码重合度超过百分之九十七。
不是巧合。
她盯着那串结构，呼吸放轻。记忆里冰宫实验室的记录声浮上来：“L系列为引信体，C型为激活源，双链共振即触发生物锁。”
话音落下的刹那，手腕灼伤猛地一缩，像是被无形的线扯紧。
门外传来脚步，她迅速抹平墙上的痕迹，退回床边。守卫走过，靴底碾过冰渣，声音远去。
她闭眼，把血清残液注入静脉。脑子像被撕开一道口子，信息流冲进来——冬至日，核聚变重启，方舟主系统启动，所有改造体同步自毁。
时间不多了。
哑女在换药时进来，没说话，把听诊器贴在林雪胸口听了几秒，又移到手腕。她取出一段绷带，蘸了林雪指尖的血，在墙角画下三道短波纹，一道长波纹。
那是他们之间的信号。
她转身离开，绷带卷进袖口。
陈陌靠在地下通道的墙边，右手贴着冻土。晶体己经蔓延到肩胛，皮肤绷得发亮，一碰就疼。他闭眼，共鸣刚启动，掌心就传来震动——三短一长，和哑女的信号一致。
他咬牙，把左手按进地面，强行将自身晶化速率转化为脉冲频率，顺着地层反向传出去。
几分钟后，掌心再次震动。这次是连续七下，停顿，再三下。
数据回来了。
他睁开眼，额头全是冷汗。那串频率和他体内的晶化进程完全同步，倒计时清晰浮现：七十二小时整。
不是随机，是绑定。
他靠着墙滑坐在地，喘了几口气。右臂的晶体不受控地闪烁，像是在回应某种信号。他从战术带里摸出铜罗盘，边缘己经卷了，用指甲掰开底盖，露出一小片共振片。这是他最后能用的东西。
他把罗盘塞进疤脸手里，比了个手势——东侧管道井。
疤脸皱眉，“你要一个人去？”
陈陌没说话，只是摇头。不是拒绝，是不能说。
他怕一开口，喉咙里的声音就控制不住。
他把银十字架取下来，交给哑女。十字架背面有条细缝，共振片就藏在里面。他指了指医疗室方向，又点了点自己的胸口。
哑女懂了。她把十字架缠进绷带，藏进袖口，转身贴着墙走了。
陈陌靠着墙站起来，左手握紧刀柄。他把刀尖插进地面，借力稳住身体，一步一步往东侧管道井挪。
每走一步，右臂的晶体就胀痛一分，像是有东西在里面生长，撑裂血管。
管道井的铁盖结着厚冰。他用刀撬开一条缝，共鸣探进去——三十米下，主阀在运转，水流己经开始注入冷冻舱。
他掀开井盖，寒气冲上来，带着铁锈和冷却液的味道。井壁的梯子挂满冰棱，踩上去会滑。
他深吸一口气，抬脚踩了上去。
刚下到一半，头顶传来警报声，红光在通道里扫动。他贴住井壁，屏住呼吸。
守卫跑过，脚步声密集，有人喊：“所有实验体舱室进入销毁流程，确认生命体征！”
陈陌闭眼，共鸣再次启动。他感知到地下水流加速，冷冻舱的温度在下降。林雪还在医疗室，但她的生命信号开始波动，像是被某种频率干扰。
他加快下井速度，手指冻得发麻，抓不住梯子。中途滑了一下，左膝撞在井壁上，疼得眼前发黑。
但他没停。
到底后，他趴在管道间喘气，右手撑地，晶体渗出青光。他把掌心贴在主输水管上，顺着共鸣找控制节点。
找到了。
一个合金阀箱嵌在岩层里，上面有三道锁扣，旁边是电子面板，屏幕亮着红字：“销毁程序己启动，不可逆。”
他从战术带里摸出最后一节电池，接上刀柄的导线。这是老倌留下的应急装置，能短暂干扰电路。
他把导线插进面板缝隙，按下开关。
屏幕闪了两下，没反应。
再来一次。
第三次，屏幕突然黑了两秒，又亮起来，但红字变成了黄色：“系统校验中。”
机会只有几秒。
他拔出导线，用刀撬开阀箱。里面是手动旋钮，冻住了。他握住，用力一转。
纹丝不动。
他咬破舌尖，把血抹在旋钮上。血刚接触金属，就被低温冻住，但共鸣顺着血液渗进去，震了一下。
旋钮松了。
他开始转，一圈、两圈，手臂的晶体越来越亮，疼得像是要炸开。转到第七圈，头顶突然传来震动。
有人下来了。
他抬头，井口黑影晃动，手电光扫下来。
他加快速度，最后一圈卡得死紧。他用肩膀顶住阀箱，双手猛力一拧。
“咔。”
锁开了。
水流声骤停。
他瘫坐在地，右手抽搐，晶体从皮肤下凸起，像要破体而出。他靠住墙，喘着气，抬头看井口。
手电光停在井边，没下来。
他慢慢抬起右手，晶体在昏暗中发着光，像是在回应某种召唤。
他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销毁程序停了，但倒计时没停。
七十二小时，还在走。
他撑着墙站起来，右手贴地，共鸣探向冷冻舱区。那些实验体还在，生命信号微弱，但没死。
他们不是目标。
他们是引信。
真正的开关，是林雪。
他抬头看井口，手电光己经消失。他抓住梯子，准备往上爬。
就在这时，掌心突然传来震动。
不是来自地下。
是来自上方，医疗室的方向。
三短一长，接着一个长颤音。
哑女的信号。
危险升级。
他停在梯子上，右手还贴着井壁。晶体的光顺着岩层蔓延，像一张网，正慢慢连接整个地下系统。
他闭眼，共鸣扩散。
这一次，他听见了。
不止是心跳。
是几十个频率，整齐划一，在地下深处同步跳动。
像在等待一个指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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