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落城的第一场雪来得比往年早。清晨推开窗，银蓝色的星寰花田覆着层薄薄的白霜，像撒了把碎星，远处的星落塔尖顶着团积雪，在晨光里泛着清冷的光。苏沐辰正对着窗外出神，楚风从身后轻轻环住他，手里捧着个温热的陶碗：“刚煮的星芋粥，加了点星莓酱，你尝尝。”
粥碗是落星湾带来的粗陶碗，边缘还带着烧制时的小瑕疵，却比星寰的玻璃碗更让人觉得踏实。苏沐辰舀了一勺，甜糯的芋香混着星莓的微酸，暖意从舌尖一首淌到心里。“昨天秦老来信说，落星湾的梅花开了，他摘了些腌成蜜饯，等我们回去吃。”
楚风笑着刮了下他的鼻尖：“急着回去了？”
“不是急，是想。”苏沐辰转身，指尖拂过他衣襟上别着的星叶胸针——这是他亲手做的，用星落城的银矿石，比之前那枚更小巧，“想看看我们种的星寰花籽有没有发芽，想尝尝埋在梅树下的桂花酒，还想……和你在落星湾的雪地里踩脚印。”
楚风眼底的光软得像化雪的春阳：“那就回去看看。”他从抽屉里拿出两张船票，边角己经被得有些发皱，“早就订好了，后天的‘归雁号’，长老们说让我们带些星寰的花籽回去，说是经过改良的品种，在地球也能西季开花。”
收拾行李时，苏沐辰翻出个旧帆布包，里面装着这半年攒下的“宝贝”：小星送的星啼鸟木雕，翅膀上刻着歪歪扭扭的“平安”；学院孩子们合画的《双星春景图》，地球的向日葵和星寰的银蓝花长在同一片田里；还有楚风随手写的星寰文便签，有的记着“星芋粥要加三颗星莓”，有的画着个简易的笑脸……
“这个也要带？”楚风拿起包底的半块星核碎片，是去年在海底溶洞捡到的，边缘被磨得光滑，“在星寰也能找到新的，不用带这么沉的。”
“要带。”苏沐辰把碎片小心翼翼地放进贴身的口袋，“这是我们第一次一起找到的碎片，上面有你的温度。”
出发前夜，星寰学院的孩子们提着灯笼来送行。小星裹着厚厚的斗篷，手里捧着个锦盒，红扑扑的脸蛋上沾着雪粒：“苏哥哥，这个给你。”盒子里是包得整整齐齐的花籽，用星寰的彩纸包着，上面画着两只牵手的小人，“这是改良过的星寰花籽，我在里面混了些地球的虞美人种子，长老说它们会一起发芽，像我们一样做朋友。”
白胡子长老站在孩子们身后，手里拄着拐杖，笑纹里盛着暖意：“楚风族长，苏先生，这是星落城的‘同心结’，绑在船上能保平安。”他递过来个编织精巧的结，用星寰的银丝和地球的红绳编在一起，末端坠着两颗小小的星核碎石。
登船那天，星港飘着细雪。长老们站在码头挥手，孩子们的笑声混着星啼鸟的啼鸣，像首温柔的送别曲。“归雁号”的船舷上，楚风把同心结系在栏杆上，银丝红绳在风中轻轻晃动，两颗碎石碰撞出细碎的响。苏沐辰靠在他身边，看着星落城的轮廓渐渐缩小，忽然觉得所谓离别，不过是把牵挂暂时藏进风里，等重逢时再一起酿成甜。
船行至雾之带时，周围又腾起熟悉的白雾。这次苏沐辰没有紧张，反而拉着楚风跑到甲板上——雾里的光点比来时更密，隐约能看出是星寰人用星核能量拼出的图案：一颗地球，一颗星寰，中间牵着道银线，像被拉长的星叶。
“是长老们在送行。”楚风握紧他的手，指尖传来同心结的微凉，“他们说，以后每个月都开一班‘花籽专列’，让星寰的花和地球的种子常来常往。”
苏沐辰忽然想起刚到星寰时，楚风说“归期是能握在手里的船票”。此刻掌心的船票边角温热，像揣着团小小的春，他忽然明白，所谓归途，从来不是单向的奔赴，而是有人把你的牵挂当珍宝，用船票载着暖，用花籽藏着春，让每个脚印都落得踏实，让每次转身都知道，身后总有个人，带着整座城的星光等你。
抵达落星湾时，正是响晴的天。秦老拄着拐杖在码头等，裹着件厚厚的棉袍，看见他们就笑得眼睛眯成条缝：“可算回来了！梅树下的酒我早就挖出来了，就等你们温着呢。”
院子里的星寰花籽果然发了芽，嫩绿的芽尖顶着层绒毛，在阳光下怯生生地探着头。苏沐辰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浇了点水，楚风站在他身后，手里提着个小袋子：“长老们说，等花开了，把花瓣晒干泡茶，能想起星寰的味道。”
傍晚的落星湾，海面被夕阳染成金红。两人坐在礁石上，手里捧着温好的桂花酒，酒瓶是楚风在星寰买的粗陶瓶，上面刻着“双星同醉”。远处的归雁号正缓缓驶离港口，船舷上的同心结在暮色里闪着微光，像颗悬在海上的星。
“你看，”苏沐辰指着船影，“它还会再来的。”
楚风笑着碰了碰他的酒瓶，酒液晃出细碎的光：“我们也一样。”他从口袋里掏出个小布包，里面是颗打磨光滑的星核原石，“这是用星落城城墙的边角料做的，能温酒，以后在落星湾的冬夜里，就能喝上带星寰暖意的酒了。”
海风吹过礁石，带着梅香和星寰花的淡香，远处的灯塔亮了起来，光柱在海面上划出道温柔的弧。苏沐辰忽然想起小星的花籽，想起长老的同心结，想起楚风掌心的船票——原来所有的等待和奔赴，最终都会长成最踏实的模样：花籽在土里藏着春，船票在兜里载着暖，而身边的人，眼里盛着比星光更亮的人间烟火。
夜色渐深，两人并肩往老屋走。雪后的沙滩上，两串脚印紧紧挨着，被晚潮轻轻漫过，又慢慢印上新的痕迹，像首未完的诗，在落星湾的星空下，一首写下去，写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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