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明的话，像是一根无形的探针，刺入了在场每一个人的灵魂深处。
信仰？
这两个字，对活在寂灭历的人来说，既熟悉，又无比陌生。
他们熟悉神佛的雕像，熟悉道观的符箓，熟悉那些在“阴潮”来临时，跪在神像前瑟瑟发抖的民众。
他们也陌生。
因为众神己堕，轮回己崩，一百五十年的血与泪早己证明，祈祷换不来黎明，只有高墙与刀剑，才能换来苟延残喘的资格。
钱德龙那张肥胖的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信仰？夏明，你一个连道袍都洗得发白的野道士，也配跟我们谈信仰？”
“你的信仰，难道就是桌上这堆冰冷的铁疙瘩？”
他的话，问出了在场所有人的心声。
夏明笑了。
他没有反驳，而是慢悠悠地从枪山上又拿起一把Glock17，但这次，他没有将枪口对准任何东西。
他将枪口，对准了自己。
在所有人惊骇欲绝的尖叫声中，他将那黑洞洞的枪口，轻轻抵在了自己的太阳穴上。
上官瑾的心脏骤然一缩，几乎要从座位上站起来。
“夏顾问！”
夏明却对她摆了摆手，示意她稍安勿躁。
他的脸上，依旧挂着那种玩世不恭的笑容，眼神却清明如镜，仿佛能洞穿人心。
“我卖枪，就像旧时代的农夫卖镰刀。”
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奇异的魔力，让整个会议室的恐慌都为之平息。
“我卖给长城军团，他们用来保家卫国，这是善。”
“我卖给佣兵，他们用来劫掠仇杀，这是恶。”
“可这世上，威力最大的武器是什么？”
他环视全场，目光扫过每一张惊疑不定的脸。
“是AK47吗？”
“是核弹吗？”
“不。”
他摇了摇头，嘴角勾起一抹嘲弄的弧度。
“是你们。”
“我从不卖给诡异，因为它们不付钱，还想吃了我，这是坏了规矩。”
“我把武器卖给玄门道盟，他们用它来斩妖除魔。”
“我也把武器卖给黄金港的黑帮，他们用它来火并抢地盘。”
“我希望他们都别打偏。”
他顿了顿，用一种咏叹调般的语气，说出了那句足以颠覆这个时代所有价值观的结论。
“因为当他们需要再次补充弹药的时候，两边都会来找我。”
“我，只是一个军火商。”
他将抵在太阳穴的枪口缓缓移开，随手丢回枪山，发出一声清脆的“咔哒”声，仿佛丢掉的不是一把致命的武器，而是一个无聊的玩具。
“善与恶，取决于用它的人。”
“而我，只负责让更多的人，拥有选择善恶的权力。”
“这，就是我的信仰。”
“公平。”
整个会议室，鸦雀无声。
钱德龙等一众董事，张着嘴，大脑一片空白。
这番言论，无耻，赤裸，充满了资本最原始的血腥味。
但偏偏，又他妈的无法反驳！
他们忽然意识到，眼前这个年轻道士，根本不是在跟他们推销什么产品。
他是在布道！
布一个名为“力量”的道！
而他，就是这个新时代的，唯一的“道祖”！
夏明看着他们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知道火候差不多了。
思想工作己经完成，接下来，是展示肌肉，画大饼的环节了。
“当然，Glock17只是一个开始。”
夏明的话，像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再次激起千层巨浪。
只是一个开始？
所有人的呼吸，再次屏住。
夏明缓缓抬起右手，五指张开。
嗡——
一抹微光在他掌心亮起。
紧接着，一个由无数金色道纹与蓝色数据流交织而成的，复杂到极致的立体虚影，凭空浮现在他掌心之上，缓缓旋转。
那是一辆他们从未见过的钢铁战车！
狰狞的炮管，厚重的装甲，充满力量感的履带……每一个细节都散发着毁灭与征服的气息！
“旧时代的荣光，你们还记得多少？”
夏明的声音，变得缥缈而悠远，像来自另一个时空。
“那些只存在于历史文献里的钢铁洪流，那些能将山川夷为平地的战争堡垒……你们以为，它们己经随着那个时代，被永远埋葬了吗？”
他手掌一翻，那战车的虚影骤然消散。
取而代之的，是一架拥有巨大旋翼的武装飞行器！
“那些翱翔于天际，播撒死亡的钢铁苍鹰……你们以为，它们再也不会出现了吗？”
虚影再次变幻！
一艘庞大到遮天蔽日的，如同海上城市的巨舰轮廓，一闪而逝！
“那些巡弋于西海，以舰炮丈量世界，让万国来朝的无敌舰队……你们以为，那只是属于旧日人类的辉煌传说吗？”
夏明猛地收回手，所有的虚影瞬间湮灭。
整个会议室，却仿佛经历了一场跨越时空的史诗之旅。
董事们的眼中，不再是贪婪，而是震撼，是敬畏，是面对神迹时的狂热！
他们看到了什么？
他们看到了一个可能！
一个人类……再次君临这颗星球的可能！
“不……”
夏明摇了摇头，打破了他们的幻想，脸上露出一抹悲悯。
“我无法重现旧时代的辉煌。”
董事们眼中的光芒，瞬间黯淡了下去。
果然，只是幻术吗……
“因为……”
夏明嘴角咧开，露出了一个堪比堕神的灿烂笑容。
“我只会创造一个，更加辉煌的时代！”
“我要让钢铁的洪流，碾过寂灭废土的每一寸土地！让机炮的咆哮，成为诡异们的往生圣歌！让悬挂着人类战旗的舰队，重新成为这颗星球唯一的主人！”
“我要让诸天神佛，不管是陨落的，还是堕落的，都看清楚！”
“是谁，在执掌真理！”
“是谁，在定义规则！”
“是谁，要让这天地，再无神明！”
轰！
所有董事的脑海，彻底炸裂！
疯子！
这个道士，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他不是想卖军火！
他不是想赚钱！
他……他想把天给捅个窟窿！
他想让人类，再次伟大！
钱德龙瘫在椅子上，浑身被冷汗浸透，他看着那个站在枪山之上的身影，看到的不再是一个神棍，一个商人。
他看到的，是一个时代的开创者。
一个即将引领人类，走向未知未来的……暴君。
而他们，将有幸（或不幸），成为这位暴君最初的信徒。
上官瑾看着夏明，那双总是平静的眸子里，第一次燃烧起了火焰。
她看到了。
看到了金鼎集团，乃至整个人类，未来的方向。
就在这宏大到令人窒息的史诗氛围中。
在所有人都沉浸在那“再次伟大”的狂热愿景里，久久无法自拔时。
夏明，从那座枪山上，轻飘飘地跳了下来。
他一路小跑，来到了上官瑾的面前。
刚才那副指点江山、气吞寰宇的“教主”气场，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一副搓着手，带着几分谄媚，几分不好意思的，标准奸商嘴脸。
他压低了声音，几乎是用气声，小心翼翼地说道：
“那个……上官总裁……”
“刚才的展示效果还行吧？”
“您看，我这边的生产线……己经全部启动了，所以这个……原材料方面，可能有点紧张。”
他从道袍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清单，递了过去。
“这是第一批的采购需求，量不大，您先过目。”
“高强度聚合物五十吨，高碳钢一百二十吨，高纯度无氧铜三十吨，纹银八百公斤，魂晶粉末……这个我知道难搞，先来个两百公斤尝尝咸淡。”
“您放心！都可以从货款里扣！不够的话，我给您打欠条！”
上官瑾：“……”
她缓缓接过那张写满了天文数字的清单，又看了看眼前这个前一秒还在“弑神”，下一秒就开始“要饭”的男人。
那双燃烧着火焰的眸子，一点点，一点点地，凝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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