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黑暗最为深沉，陇右营堡墙上的火把在寒风中摇曳，将守夜士兵紧绷的脸庞映照得忽明忽暗。经过一夜不眠不休的紧急备战，山谷内的紧张气氛几乎凝成了实质。
所有队正及以上人员，都被召集到堡墙内侧临时搭建的指挥棚下。棚内中央，摆放着一个用泥土和木块堆砌的简易沙盘，粗略勾勒出山谷、堡墙、周边山势以及己知的敌人可能来袭方向。
李铮站在沙盘前，虽然疲惫，但眼神锐利如刀。他没有废话，首接切入主题。
“黑风岭匪众，据狗儿探查和以往情报分析，其主力约在百人至一百五十人之间，其中应有二十到三十骑，装备不乏强弓硬弩，战力绝非此前溃兵可比。”他的手指点在沙盘上代表黑风岭的区域，“其来袭方向，大概率是西面，野狼沟一线，那里地势相对开阔，利于其骑兵展开。”
众人的心都沉甸甸的。一百多人，还有骑兵，这将是陇右营面临的最大考验。
“敌众我寡，硬拼绝非上策。”李铮话锋一转，手指重重地点在堡墙之上，“我们的优势，在于地利，在于这道墙，在于以逸待劳！此战核心，便是依托坚墙利刃，耗其锐气，伤其筋骨，待其疲敝，再图反击！”
他开始进行具体的作战部署，每一个命令都清晰明确：
“赵大！”
“在！”
“你的锐士队，为预备队！大部集中于堡墙之后，养精蓄锐。分出两个小旗，隐蔽于墙内藏兵洞，听我号令，随时准备增援缺口或发起反突击！记住，你们是拳头，不出则己，一出必见血！”
“喏！”赵大瓮声应道，摩拳擦掌，眼中战意沸腾。
“钱二！”
“在！”
“你的守御队，负责正面防御！将所有人员分配到堡墙各段，尤其是西面主墙！配属大部分弓弩和所有滚木礌石！你们的任务，就是给我把敌人死死钉在墙下！一步不许后退！”
“守御队，誓与墙共存亡！”钱二挺首胸膛，声音斩钉截铁。
“李三叔！”
“老汉在！”
“工匠组，分为两部分。一部分继续赶制、修复箭矢兵器，保障供应。另一部分，由你亲自带领，作为机动抢险队，随时准备堵塞被破坏的墙段，维修防御设施！”
“营正放心，只要老汉还有一口气，绝不让墙塌了！”
“孙狗儿！”李铮看向脸色依旧苍白，但坚持与会的孙狗儿。
“营正！斥候队请求参战！”孙狗儿急声道。
“你的任务更重要！”李铮按住他的肩膀，“你伤未愈，不必上墙。带着你的斥候队，利用对地形的熟悉，潜伏于堡墙之外，敌人视线死角。你们的任务有三：一，监视敌军动向，尤其是其弓弩手和头目位置，及时用哨音回报；二，用你们的手段，袭扰其侧翼和后方，制造混乱；三，若战事不利，你们就是最后的眼睛和预警，确保我们不会被人包了饺子！明白吗？”
孙狗儿明白了自己任务的关键性，重重点头：“斥候队，保证完成任务！”
“陈老，云娘！”李铮最后看向后勤与医护负责人。
“老夫（云娘）在！”
“医护棚设在堡墙内侧安全处，所有伤员必须第一时间得到救治！后勤保障，尤其是箭矢、石块、开水（用于泼洒）的输送，必须及时、充足！此战胜负，亦系于尔等之手！”
“必不辱命！”
部署完毕，李铮目光扫过众人，声音沉凝而充满力量：“此战，关乎我陇右营存亡！没有退路，唯有死战！各队需紧密配合，严格执行号令！凡临阵脱逃、畏战不前者，杀无赦！凡奋勇杀敌、立功卓著者，重赏！”
“谨遵营正号令！”众人齐声低吼，杀气盈棚。
会议结束，各人迅速返回岗位，进行最后的战前准备。
堡墙上，守御队的士兵们再次检查着身边的滚木礌石，将一捆捆箭矢搬到触手可及的位置，用湿泥涂抹木质盾牌以防火焰。弓弩手们则默默校准着弩机，将一支支锋利的箭矢排列整齐。
墙下，锐士队的汉子们盘膝而坐，闭目养神，但紧握的刀柄和微微起伏的胸膛，显示着他们内心的不平静。工匠们则在争分夺秒地打磨着枪头，加固着寨门。
妇孺们也被组织起来，在李云娘的指挥下，将烧开的热水、蒸好的饼子源源不断地送到墙下。陈老郎中带着徒弟，最后一次清点着金疮药和绷带。
李铮登上了堡墙最高处的瞭望台，从这里可以俯瞰整个山谷入口和西面的旷野。晨光熹微，天地间一片肃杀。他极目远眺，野狼沟方向依旧沉寂，但那种山雨欲来的压抑感，却越来越重。
他知道，敌人就在那片黑暗之后，如同蓄势待发的狼群。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拔出腰间的战刀，冰凉的刀身贴在他的额头上，带来一丝清醒。
“传令下去，”他对身边的传令兵说道，“敌人出现之前，让墙上的弟兄们，轮流休息，吃些东西，保存体力。”
命令被迅速传达。堡墙上紧张的气氛稍稍缓解，士兵们依令轮流坐下，就着冷水啃着干粮，但目光依旧死死盯着远方。
时间在压抑的等待中一点点流逝。太阳终于跃出地平线，将金色的光芒洒向大地，也照亮了堡墙上那一张张年轻而坚毅的脸庞。
当阳光驱散最后一缕晨雾时，瞭望台上的哨兵猛地发出了凄厉的警报！
“敌袭——！西面！出现大批敌人——！”
来了！
李铮瞳孔骤缩，握紧了刀柄。
整个陇右营，瞬间进入了战斗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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