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狗儿小队遇袭的消息，像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陇右营中激起千层浪。紧张的气氛瞬间取代了连日来的丰收喜悦，所有人都明白，黑风岭的土匪，己经将触角伸到了他们的眼皮底下。
伤患棚里，陈老郎中带着徒弟们彻夜未眠，竭力救治着那名大腿被弩箭射穿的老斥候。孙狗儿则因失血和脱力，虽无性命之忧，却也虚弱不堪。
李铮站在刚刚加固完成的堡墙之上，目光冷峻地眺望着西方野狼沟的方向。夜幕低垂，远山如黛，但那片黑暗中，仿佛潜藏着无数嗜血的豺狼。
“情况比我们预想的更糟。”钱二站在他身侧，声音沉重，“狗儿他们遭遇的，是土匪的精锐哨探，装备有军用的强弩。这说明，黑风岭对我们己经不是简单的注意，而是起了必得之心。”
李铮沉默着。他知道钱二分析得对。土匪通常乌合之众居多，但拥有制式强弩，说明这股土匪要么与某些藩镇溃兵有勾结，要么本身就是由溃兵演变而来，战斗力不容小觑。
“我们的位置己经暴露。”李铮缓缓开口，声音在夜风中带着一丝寒意，“他们这次是哨探，下次，可能就是大队人马了。”
他猛地转身，看向跟在身后的赵大和刚刚被包扎好、脸色苍白的孙狗儿（他坚持要汇报情况）。
“狗儿，依你判断，他们大概多久会动手？”
孙狗儿靠在墙垛上，虚弱但思路清晰：“营正，那些土匪行事狠辣，训练有素，不像普通山匪。他们吃了亏，死了人，绝不会善罢甘休。快则三五日，慢则七八天，必定会卷土重来！而且，来的绝不会只是小股人马！”
三五日！时间紧迫！
“赵大！”李铮喝道。
“在！”
“锐士队取消一切休假，全员进入战备状态！加派双倍岗哨，尤其是西面和北面！堡墙之上，必须时刻有人值守！”
“钱二！”
“在！”
“守御队立刻检查所有防御工事！拒马、陷坑、绊索、滚木礌石，全部重新加固！尤其是寨门，用巨木顶死！工匠组配合，连夜赶制更多箭矢和守城器械！”
“李三叔！”
“老汉在！”李三叔连忙应道。
“工匠组分成两班，人歇炉不歇！全力打造兵器、修复甲胄！尤其是箭簇，越多越好！”
“云娘！陈老！”
“在！”李云娘和陈老郎中上前。
“后勤和医护，做好一切准备！储备清水，准备绷带、草药，随时应对可能出现的伤亡！”
一道道命令如同疾风骤雨般下达，整个陇右营如同一架被上紧发条的战争机器，以前所未有的效率和肃杀之气，高速运转起来。
堡墙上火把通明，锐士队的士兵紧握刀矛，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墙外的黑暗。墙内，守御队和工匠们叮叮当当地加固着工事，搬运着守城物资。妇孺们也没有闲着，在李云娘的指挥下，默默地将粮食、饮水等物资转移到更安全的位置，或者帮着搓制麻绳，准备绷带。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大战将至的压抑和紧张。
李铮没有休息，他提着灯笼，亲自沿着堡墙巡视。他检查每一处垛口，测试每一处预设的滚石杠杆，甚至亲自趴在地上，查看墙根是否有被挖掘的痕迹。
“营正，您去歇会儿吧，这里有我们。”赵大看着李铮布满血丝的眼睛，忍不住劝道。
李铮摇摇头，声音沙哑却坚定：“敌人不会给我们休息的时间。我们必须抢在他们前面，做好万全准备。”
他走到孙狗儿遇袭的方向，凝视着那片深邃的黑暗，仿佛要穿透夜幕，看清敌人的虚实。
他知道，这一次，不再是之前小股溃兵的骚扰，也不再是斥候之间的摩擦。黑风岭土匪的大举来袭，将是陇右营成立以来，面临的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生存考验。
赢了，则根基更固，威名初显；输了，则万事皆休，之前所有的努力都将化为泡影。
敌情如火，己燃眉睫。
他深吸一口冰凉的夜气，握紧了腰间的刀柄。那柄陇右营自产的第一把战刀，在火光下泛着幽冷的寒光。
这一战，避无可避，唯有死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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