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豆豆觉得，最近的生活有点像被塞进了一台高速运转的糖果加工机。
外面看着五彩缤纷、甜得发腻，内里却晕头转向，差点忘了自己原本是颗硬邦邦的咖啡豆。
尤其是程颢。
自从双方父母见过面，尤其是那个雨夜车厢里失控的吻之后，这位程大少爷仿佛打通了任督二脉，从“契约合伙人”模式无缝切换到了“热恋预备役”状态。
信息轰炸从“凌老师，项目进度如何？”变成了“豆豆，楼下新开了家甜品店，据说提拉米苏不错，下班去？”；
偶尔来接她下班，也不再是招摇地倚在跑车边，而是会捧着一束不那么夸张，但明显经过精心搭配的鲜花，美其名曰“美化凌老师的办公环境”。
凌豆豆表面稳如老狗，内心OS却疯狂刷屏：
「这糖衣炮弹的纯度是不是有点太高了？」
「《行为准则》是不是该增加‘禁止过度投放甜蜜素’的条款？」
「……不过那家提拉米苏确实听说不错。」
她悲哀地发现，自己那颗致力于学术研究的、冷静自持的心脏，似乎有点不争气。
尤其在程颢那次借着帮她看论文格式，脑袋凑得极近，身上那股雪松混着点皮革的气息霸道地侵占她所有感官时，她清晰地听到了自己心律不齐的警报声。
危！凌豆豆，你要守住学术的贞洁牌坊！
就在她一边疯狂自我建设“这是合作！这是演技！”，一边下意识保存了程颢发来的某张傻乎乎的落日照片时，救星出现了。
她的大学死党兼睡在她上铺的姐妹苏琪，海外镀金归来，一个电话就把她召到了市中心一家格调（价格）相当感人的高空咖啡馆。
苏琪，人送外号“人间富贵花本花”，
家里做进出口贸易，是个标准的富N代。
她的人生信条是“及时行乐”，审美标准是“logo要大”，但偏偏和凌豆豆这个“清贫”学者成了莫逆之交。
“宝！我想死你了！”凌豆豆刚落座，就被苏琪一个熊抱袭击，“快让我看看，我们S大的高岭之花，被资本主义的糖衣炮弹腐蚀了没？”
凌豆豆艰难地从她怀里挣脱，扶了扶被撞歪的眼镜：“苏大小姐，请注意影响，公共场合。”
苏琪松开她，上下打量，眼神犀利得像机场安检X光机：“嗯，气色不错，眉眼含春……等等！”她突然凑近，压低声音，语气如同发现了新大陆，“你刚才进门的时候，嘴角是上扬的！说！是不是背着我谈恋爱了？”
凌豆豆心里“咯噔”一下，暗道这女人的雷达还是这么准。
她端起柠檬水抿了一口，试图用淡定掩饰心虚：“工作顺利，心情自然好。”
“少来！”苏琪一拍桌子，引得旁边几桌客人侧目，“你凌豆豆只有两种状态：一种是‘人类愚蠢观察者’模式，一种是‘我的论文天下第一’模式。
刚才那种‘老娘心里有点小甜蜜’的模式，绝逼有情况！快，从实招来！是哪路神仙……或者妖孽，收了你？”
凌豆豆被她缠得没办法，加上心里那点隐秘的、无人分享的纠结也确实需要个树洞，便简略地把她和程颢“在一起”的前因后果说了出来。
“……总之，就是这么个情况。目前来看，合作还算愉快。”凌豆豆以一句高度概括的总结陈词，结束了她言简意赅的“恋情”汇报。
苏琪听得眼睛越瞪越大，嘴巴张成O型，手里的咖啡勺“哐当”一声掉在碟子里，发出了清脆的悲鸣。
“等等！你等等！信息量太大我CPU要烧了！”苏琪扶着额头，做了个深呼吸，然后猛地抓住凌豆豆的手，表情是前所未有的严肃和惊恐？
“凌豆豆！你刚才说谁？程颢？！程氏集团那个程颢？！长得人模狗样、笑起来像个妖孽、开跑车像开战斗机的那个程颢？！”
凌豆豆被她这反应弄得一愣：“啊……是吧。你认识？”
“我何止认识！”苏琪的声音瞬间拔高八度，又猛地意识到失态，压得更低，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豆豆！我的宝！我的傻白甜（bushi）！你完了！你踩到史诗级巨坑了！”
凌豆豆皱眉：“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苏琪痛心疾首，仿佛看到自家白菜被顶级农药给糟蹋了，“程颢啊！那是我们圈子里公认的‘芳心纵火犯’兼‘人间甩手掌柜’！有钱有颜是真的，但他渣也是真的渣出风格，渣出水平了！”
凌豆豆的心，像是坐上了跳楼机，从刚才那点隐秘的甜蜜高点，一路俯冲向下。
她维持着表面的镇定，但握着水杯的手指微微收紧：“……具体说说？”
“我闺蜜！就林氏集团那个独生女，林倩！之前跟他有过一段，你猜怎么着？”苏琪语气夸张，绘声绘色，“追的时候那是天花乱坠，天上的星星都恨不得给你摘下来！结果呢？到手没两个月，新鲜感一过，立刻玩消失！信息不回，电话不接，冷暴力逼人分手！把我们倩倩伤得，差点去看心理医生！到现在提起他还咬牙切齿呢！”
她看着凌豆豆逐渐失去血色的脸，继续补刀：“他们那个圈子都这样！玩的就是一个‘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追求期你是小甜甜，热情似火；一旦他觉得没意思了，或者得手了，立刻变身高冷冰山，撤退得比谁都快！套路！都是套路！”
凌豆豆感觉一股凉意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
程颢最近那些反常的“热情”，那些小心翼翼的靠近，那些看似真诚的举动在苏琪这番“血泪控诉”下，瞬间变得面目可憎起来。
原来，那些让她心跳失序的瞬间，不过是海王熟练的撒网技巧？
原来，他所谓的“改变”和“认真”，保质期只有这么短？
原来，她差点就……当真了。
一种混合着被愚弄的愤怒和难以言喻的失落感，像冰冷的潮水般淹没了她。
苏琪还在苦口婆心：“豆豆，听我一句劝！这种级别的渣男，段位太高，你玩不过的！他现在对你好，无非是你这款‘高知女神’他还没集过邮，图个新鲜！等他腻了，甩你的时候绝对眼睛都不眨一下！及时止损啊姐妹！”
凌豆豆垂下眼眸，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遮住了所有情绪。
再抬起眼时，里面己经恢复了惯有的冷静和清明，甚至比平时更冷了几分。
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近乎完美的、带着点自嘲的弧度：
“放心。”
“我跟他，本来就是一场各取所需的‘合作’。”
“现在，”她拿起包，站起身，声音平静无波，“合作条款里，需要增加一条‘保持安全距离’了。”
说完，她没再看苏琪，转身离开。
背影挺首，像一株骤然遭遇寒流，却更加绷紧了枝干的青竹。
走出咖啡馆，外面的阳光有些刺眼。凌豆豆拿出手机，屏幕还停留在和程颢的聊天界面，最后一条是他半小时前发的：
【听说有家新开的私房菜不错，晚上去试试？(期待.jpg)】
她手指悬在屏幕上方，顿了顿，然后没有任何回复，首接锁屏，将手机扔回包里。
同时，在心里某个刚刚萌芽的、名为“或许可以试试”的角落，贴上了一张冰冷的封条。
【上面写着：施工重地，闲人免进。工期：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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