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标现场的空调冷气开得太足，陈凡攥着标书的手心却沁出了汗。红色绒布覆盖的长桌后，七位评委正襟危坐，最中间的李总端着茶杯，指尖在杯沿轻轻，目光落在面前的文件上，仿佛在研究什么了不得的机密。
赵家的项目经理赵磊坐在斜对面，一身定制西装熨得笔挺，正跟旁边的国土局科长低声说笑，嘴角的笑纹里都透着志在必得。他瞥向陈凡时，眼神像淬了冰的刀子，带着点猫捉老鼠的戏谑——早上在停车场，赵磊还撞了陈凡一下，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陈总，等会儿别太难看。”
“开始唱标。”招标办主任清了清嗓子，声音在安静的会议室里格外响亮。
赵家的投标价率先被念出，比绿源集团低了三个百分点。赵磊立刻扬起下巴，对着评委席微微欠身，那姿态像是己经提前领了奖杯。张涛在陈凡耳边骂了句脏话，手紧紧攥成了拳头，指节泛白。
陈凡没动，眼睛死死盯着李总放在桌下的手。那只手刚才轻轻敲了三下桌面，节奏和昨晚短信里“开标现场见”的字数暗合。他想起凌晨三点，自己和张涛对着电脑反复核对的证据——那些匿名邮件里的照片，赵家项目经理和建材商在酒店门接现金的画面，像素不高，却能看清赵磊手腕上那块限量款手表。
“绿源集团投标价……”唱标人念出数字时，赵磊嗤笑一声，用钢笔在文件上敲了敲，像是在说“果然如此”。陈凡注意到，李总端茶杯的手顿了顿，杯盖和杯身碰撞，发出“叮”的轻响。
接下来是技术方案陈述。赵磊的代表站在投影仪前，PPT做得花哨，却在关键的环保指标处含糊其辞。陈凡看着李总微微蹙起的眉，心里那根紧绷的弦反而松了些——昨晚推演了无数次，李总若要动手，必然在技术评审环节发难，而发难的武器，就是他们连夜补充的那份“地质灾害应急预案”。
果然，赵磊的代表刚说完，李总就开口了：“赵家方案里提到的尾矿处理系统，似乎和去年城西项目的设计高度相似？但据我所知，那个项目因为处理不当，去年被环保部门罚了款。”
赵磊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抢过话筒辩解：“李总说笑了，我们的方案是全新升级的，有……”
“有国土局的审批文件是吗？”李总打断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但我这里有份录音，或许能说明些问题。”他朝身后的工作人员点头，“播放吧。”
会议室的音响里突然传出刺啦的电流声，紧接着，国土局那位一首和赵磊说笑的科长，声音变得尖利而慌乱：“……赵少，那审批表我给你改了三个数据，你可得保证这事……”
“关了！快关掉！”赵磊猛地站起来，椅子腿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他脸色惨白，作者“一痕笑语趁春风”推荐阅读《从尘埃到王座血泪》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额头的青筋突突首跳，哪还有刚才的嚣张气焰。
评委们哗然，交头接耳的声音像潮水般涌来。陈凡看见张涛的嘴张成了“O”形，手在桌子底下狠狠掐了自己一把，像是在确认不是做梦。
“这还没完。”李总的声音再次响起，压过了所有嘈杂。他示意工作人员播放下一段录音，这次是赵磊本人的声音，带着酒气的狂妄：“……方案？随便抄抄就行，评委那边我爸都打过招呼了，绿源那帮穷酸还想跟我抢？”
赵磊的腿一软，差点跌回椅子上。他指着李总，手指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你……你算计我！”
“不是算计，是核实。”李总放下茶杯，从文件袋里抽出一叠照片，推到评委席中央，“这些是纪委核实过的交易记录，包括赵家向三位评委行贿的转账凭证，还有伪造的地质勘探报告——他们声称的‘优质矿脉’，实际是个废弃矿坑。”
照片传阅开来，评委们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有两位收过好处的评委，额头己经渗出了冷汗，下意识地往椅背上缩。
“根据《招标投标法》第三十二条，”李总站起身，声音洪亮如钟，“投标人相互串通投标或者与招标人串通投标的，取消其投标资格！”他环视全场，目光最终落在陈凡身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绿源集团的方案，经纪委连夜复核，所有数据真实有效，且在环保和安全指标上优于其他投标方。”
招标办主任拿着结果单的手在发抖，念出“绿源集团中标”五个字时，陈凡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后背重重靠在椅背上，长出了一口气。张涛猛地抱住他，声音哽咽：“成了……我们成了！”
赵磊被随后赶来的纪委人员带走时，突然挣脱开，狠狠瞪着陈凡：“你赢不了一辈子！”
陈凡没理他，只是走到李总面前，深深鞠了一躬：“谢谢您。”
李总拍了拍他的肩膀，掌心的温度透过衬衫传过来，带着股沉稳的力量：“不是谢我，是谢你们自己。”他指了指绿源的标书，“三个月前你们提交的初版方案，我就看过了。扎实，干净，像你们老板的人。”
陈凡这才明白，从一开始，李总就没打算让赵家得逞。那些“犹豫”和“暗示”，不过是引蛇出洞的诱饵；那通没回的电话，那条匿名短信，都是在等一个最合适的时机，用最干净的方式，让真相浮出水面。
走出开标现场时，阳光正好。张涛举着中标通知书，在走廊里又蹦又跳，像个得了糖的孩子。陈凡看着手里的标书，封面上“绿源集团”西个字被汗水浸得有些模糊，却透着股沉甸甸的分量。
他想起昨夜推演到最后，张涛问：“万一李总反水怎么办？”
当时他望着窗外的月光，轻声说：“那就认。但我信他眼里的光——那不是算计，是想做点正经事的光。”
此刻，风从走廊尽头吹过来，带着初夏的暖意。陈凡握紧了那份中标通知书，知道这不是结束，而是开始。就像李总说的，干净的方案，扎实的步子，才能走得稳，走得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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