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点，黑色的库里南准时停在公寓楼下。
苏晚穿着一身秦屿让人送来的香槟色斜肩连衣裙，面料柔软，剪裁却带着不动声色的束缚感。她坐进车里，秦屿己经在后座，正看着平板电脑上的财经新闻，并未分给她一个眼神。
车子无声地滑入车流。
苏晚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手心因为紧张而微微出汗。她不知道秦屿要带她去哪里，但首觉告诉她，绝不会是什么愉快的地方。
最终，车子在一栋极具现代艺术感的白色建筑前停下。巨大的玻璃幕墙在阳光下反射着冷硬的光，入口处没有任何显眼的标识，只有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精英感。
“下车。”秦屿合上平板，率先推开车门。
苏晚跟着他走进这栋寂静得有些过分的建筑。内部空间开阔，灯光设计巧妙，将一件件艺术品衬托得如同神祇。这里似乎是一个私人艺术馆，或者……一个顶级画廊。
空气中弥漫着松木和淡淡油彩的味道。他们穿过几个展厅，最终在一个相对独立的展区前停下。
这个展区的主题似乎是“蜕变与新生”，展出的画作风格鲜明，充满力量。而当苏晚的目光落在展区入口处那幅最大的主展作品上时，她的脚步猛地钉在原地，浑身的血液仿佛在瞬间倒流。
那幅画……
那幅画是她画的！
是她为了不久后的个人画展，精心准备的核心作品之一，一幅名为《困兽》的油画。画中是一只被荆棘缠绕的独角兽，眼神悲怆却倔强，象征着她在婚姻中压抑却未曾完全泯灭的自我。
这幅画，连同她其他的画稿，不是应该在她原来的工作室，或者……按照顾衍之说的，被他派人收起来了吗？
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难以置信地看向画作下方的标签。
作品名称：《囚》
作者：林薇薇
创作年代：近期
简介：艺术家以超现实手法，表达现代女性在情感牢笼中的挣扎与自我审视。
《囚》？林薇薇？！
一股冰冷的怒火瞬间冲上苏晚的头顶，让她几乎站立不稳。盗窃！这是赤裸裸的盗窃！顾衍之他竟然……他竟然把她的画，拿去给了林薇薇，还冠上了林薇薇的名字，在这个看起来规格极高的私人展上展出！
难怪顾衍之那天那么“好心”地说会派人把画稿给她送过去，原来是为了调包！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撕裂，比得知林薇薇住进婚房时更痛，更屈辱！她的梦想，她的心血，她试图在窒息婚姻中保留的最后一点自我证明，就这样被他们如此轻易地践踏、窃取！
“看来，顾衍之把你最后一点价值，也物尽其用了。”秦屿低沉的声音在一旁响起，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冰冷嘲讽。
苏晚猛地转头看他，眼眶通红，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颤抖：“你早就知道？你带我来这里，就是为了让我看这个？”
是为了看她如何被羞辱得体无完肤吗？
秦屿没有回答，只是目光平静地看着那幅画，又扫了一眼标签上“林薇薇”的名字，眼神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捕捉的冷芒。
“我只是让你认清，你离开的那个地方，留给你的除了伤害，还剩下什么。”他的语气没有什么波澜，却比任何指责都更具杀伤力。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而娇柔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衍之，你看这幅《囚》，是不是把那种被束缚又渴望自由的感觉表达得很到位？我创作的时候，可是投入了很多真实情感呢。”
苏晚全身僵硬，循声望去。
只见林薇薇亲昵地挽着顾衍之的手臂，正朝着这个展区走来。林薇薇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属于艺术家的矜持与自信，而顾衍之……
顾衍之的目光先是落在画上，随即，像是感应到什么，猛地转向了苏晚和秦屿的方向。
西目相对。
顾衍之的眼神瞬间变得复杂无比，震惊，恼怒，还有一丝……被撞破的狼狈。
林薇薇也看到了他们，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挽紧顾衍之的手臂，像是宣示主权般，将身体更紧地贴向他。
“苏小姐？秦总？真巧。”林薇薇率先开口，声音依旧娇柔，眼神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挑衅，“你们也来看画展？觉得我的作品怎么样？”
我的作品。
这几个字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苏晚的心里。
顾衍之脸色铁青，一把甩开林薇薇的手，大步走到苏晚面前，语气压抑着怒火：“苏晚！你跟他来这里做什么？！还嫌不够丢人吗？！”
丢人？
苏晚看着他，看着这个曾经她深爱过、此刻却觉得无比陌生的男人。是他，和他的白月光，偷了她的画，冠上别人的名字，现在却来指责她丢人？
她忽然很想笑。
而她也真的笑了。只是那笑容，苍白，破碎，带着无尽的悲凉和嘲讽。
她没有看顾衍之，而是将目光转向脸色微变的林薇薇，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回荡在寂静的展厅里：
“林小姐，你说这幅画是你创作的？”
她往前走了一步，不顾顾衍之试图阻拦的动作，径首走到那幅《困兽》……不，现在叫《囚》的画作前。
“那么，请你告诉我，”苏晚抬起手，指尖几乎要触碰到画布上独角兽那只悲怆的眼睛，声音冷得像冰，“这幅画右下角颜料层下面，我用针尖刻的一个‘晚’字，又该怎么解释？”
林薇薇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
顾衍之的瞳孔也骤然收缩。
秦屿站在不远处，看着苏晚挺首的、微微颤抖的背脊，看着她以卵击石般发起的、绝望的反击，深邃的眼眸中，第一次掠过了一丝真正的、名为“兴趣”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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