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北渊醒后的这两天，伤势恢复得很快——多亏了灵宝偷偷用灵泉帮他温养伤口，原本深可见骨的刀伤，己经开始结痂，高烧也彻底退了。他能靠着墙坐起来，甚至能慢慢下床走动两步，只是胸口的伤还不能用力，一动就牵扯得疼。
他话不多，每天要么靠在窗边发呆，试图回忆起自己是谁，要么就沉默地观察林素娘和灵宝。对林素娘，他始终保持着几分疏离的警惕；可对灵宝，那份戒心却越来越淡——这小团子实在太黏人了。
从他醒的那天起，灵宝就像个小尾巴，天天跟在他身后转。他坐在窗边，她就搬个小板凳坐在他脚边，小手托着下巴看他；他下床走动，她就踮着小短腿跟在旁边，时不时提醒“爹爹慢点走”“爹爹别碰伤口”；连吃饭的时候，她都要把自己碗里仅有的一点粗粮，拨一半到他碗里，奶声奶气地说：“爹爹受伤要多吃点，才能快快好起来。”
“爹爹”这两个字，她喊得越来越顺口，仿佛墨北渊本来就是她的爹爹。
墨北渊一开始还会纠正：“我不是你爹爹。”
可灵宝偏不听，小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你就是！灵宝救了你，你就是灵宝的爹爹！”
这天上午，阳光正好，透过破旧的窗棂洒进屋里，暖融融的。墨北渊靠在墙上，闭着眼晒太阳，胸口的伤口隐隐作痒，那是愈合的征兆。灵宝蹲在他脚边，小手玩着他垂在腿边的衣角，玩着玩着，突然站起身，张开双臂抱住了他的大腿。
她个子小，抱着他的大腿，就像抱着一根粗粗的柱子，小脑袋还在他的裤腿上蹭了蹭，奶声奶气地喊：“爹爹~”
墨北渊浑身一僵，原本放松的身体瞬间绷紧，睁开眼低头看向腿边的小团子——她仰着小脸，眼睛亮晶晶的，像含着两颗小星星，小脸上满是依赖，小手还紧紧抓着他的裤腿，生怕他跑了似的。
“松开。”墨北渊的声音依旧有些沙哑，却没了之前的冷硬，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僵硬。他不习惯这么亲近的接触，哪怕对方是个三岁的小娃娃。
可灵宝非但不松，反而抱得更紧了，小胳膊圈着他的大腿，把脸埋在他的裤腿上，闷闷地说：“不松！松开爹爹就跑了！灵宝没有爹爹，娘亲也没有夫君，我们好可怜的……”
她说得委屈巴巴的，小肩膀还轻轻抽了抽，听得墨北渊心里莫名一软。他低头看着怀里的小团子，小小的一只，瘦瘦的，身上还穿着打补丁的旧衣服，可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满是对“爹爹”的渴望。
他想起林素娘说的，这孩子是被奶奶扔上山的，若不是遇到狼群护送、遇到自己，恐怕早就没了性命。她没有爹娘疼，林素娘一个寡妇带着她，日子过得定然艰难。
“我……”墨北渊张了张嘴，想说“我真的不是你爹爹”，可看着灵宝那双湿漉漉的眼睛，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灵宝见他不说话，以为他动心了，连忙抬起头，小手抓着他的裤腿晃了晃，软磨硬泡：“爹爹~你就当灵宝的爹爹好不好？灵宝会很乖的，不调皮，不惹你生气，还会帮你采药治伤，帮娘亲做家务！以后灵宝长大了，还能养你，给你买好多好多好吃的！”
她说得认真又诚恳，小脸上满是期待，连“财迷”的小本性都露出来了——承诺给爹爹买好吃的，那可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的报答。
墨北渊看着她这副软萌又执拗的模样，心里那点疏离和僵硬，渐渐被无奈取代。他活了二十多年（虽然记不清了），从未被人这么缠过，更别说还是个三岁的小团子。她的眼神太干净、太纯粹，没有丝毫恶意，只有满满的依赖和期盼，让他根本狠不下心拒绝。
他沉默着，没有说话，只是身体渐渐放松下来，不再像刚才那样紧绷。
灵宝见他不反对，胆子更大了，抱着他的大腿，一声声“爹爹”喊个不停：
“爹爹~”
“爹爹你应一声嘛~”
“爹爹你不说话，灵宝就当你答应啦！”
她的声音软乎乎的，像小猫似的挠在心上，绕得墨北渊脑子都乱了。他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胸口的伤口牵扯得有点疼，可心里那点莫名的烦躁，却被这声“爹爹”冲得烟消云散。
林素娘正好端着一碗草药走进来，看到这一幕，忍不住停下脚步，眼里满是心疼——灵宝这孩子，是真的太想要个爹爹了。她想劝灵宝别闹，可看着墨北渊没有推开孩子的动作，又把话咽了回去，悄悄站在门口，没出声打扰。
墨北渊低头看着腿边抱着他不放的小团子，小脑袋还在他腿上蹭来蹭去，像只黏人的小奶猫。他终究是没忍住，喉结动了动，嘴唇微微张开，用那依旧沙哑的嗓音，极其生涩、极其小声地，应了一声：
“……嗯。”
就这一个字，轻得像羽毛，却清晰地落在了灵宝的耳朵里。
灵宝猛地抬起头，眼睛瞪得圆圆的，不敢相信地看着墨北渊：“爹爹！你答应啦？你真的答应做灵宝的爹爹啦？”
墨北渊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眼神闪躲了一下，没说话，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
“太好了！灵宝有爹爹啦！”灵宝瞬间欢呼起来，松开抱着他大腿的小手，蹦蹦跳跳地跑到门口，拉着林素娘的手晃个不停，“娘亲娘亲！爹爹答应做灵宝的爹爹啦！我们有家了！有爹爹了！”
林素娘看着女儿开心得蹦蹦跳跳的模样，眼眶一热，连忙擦了擦眼角的湿意，对着墨北渊感激地笑了笑——这个男人虽然失忆了，虽然看着冷硬，可心却是软的。
墨北渊靠在墙上，看着蹦蹦跳跳的灵宝，又看了看眼眶泛红的林素娘，心里某个冰冷的角落，像是被这暖融融的阳光和小团子的笑声，悄悄焐热了一块。
他依旧想不起自己是谁，依旧不知道未来要去哪里，可看着眼前这对相依为命的母女，看着那个喊他“爹爹”喊得无比亲昵的小团子，他第一次觉得，这个陌生的小山村，这个简陋的小柴房，似乎也没那么糟糕。
或许，暂时留在这里，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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