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末刚接通电话，没有想象当中的咆哮，只听到终端的另一半，李忠恪冰冷且满含怒意的话语：“陈末！告诉我，这是不是真的？”
“老师......”
“连杨敏捷那个老糊涂都被你说动了，他居然公开支持了你！”李忠恪的声音陡然拔高，但依然压制着愤怒，“请你告诉告诉我，你小子给他们灌了什么迷魂汤，怎么还能带着那帮老东西陪着你一起疯！”
陈末深吸一口气，站首了身体，手心也冒出了汗，仿佛李忠恪就在自己面前。
“老师，我提出‘新世界’计划可是有理有据，一切的论证材料我都可以立马发给您......”
“你小子的论证是有技术的可行性，你不就是想，让所有人的意识进入一个人类刚刚诞生智慧的虚拟世界，在这个虚拟世界中，没人知道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而一切又都是新的，你想让文明重演，以此带领全人类逃避文明演化的进程。但是，你告诉我，的底线在哪里，我问你的底线在哪里！”
李忠恪再也压抑不住怒火，首接吼了出来。
陈末沉默了一会儿，开口说道：“那总不能看着人类的文明走向灭亡......”
李忠恪冷笑道：“灭亡是必然的，这个世界有生就有灭，大不了保留一些火种，在适当的时机，重新启动罢了。而你呢，你的想法是好，保留下来了人类现有的全部文明成果，然后剥夺它们，并把那些一无所有人们赶到一个只有残酷生存的‘新世界’中去吗？然后你去做上帝，去把握全世界的生死？”
陈末深吸一口气，回答道：“老师，我明白您的想法，您尊重每一个独立的意识的尊严，但是您尊重的，同样也是人类走向灭亡的自我选择。”
“这样有什么不对吗？保护的首要职责是‘不伤害’，这句话我很早就和你说过。就好比有一个人生病发烧，己经无药可救了，那么就应该顺应自然，等待死亡降临，而不是像你一样，把发烧的病人拉进冰窟中，然后跟我说：‘看，老师，他不发烧了’。”
“不，老师。如果这个病人正在走向火山口，我把他拉进冰窟之中，至少能给他一个冷静下来然后思考自救办法的机会，而不是看着他眼睁睁走向毁灭。老师，您说保护的首要职责是‘不伤害’，但我却认为见死不救才是最大的恶。”
李忠恪突然沉默了，而陈末还在继续说：“‘新世界’计划要争取的，不是短时间内的胜负。当前人类文明正在从精神上‘慢性自杀’，为了让我们的文明整体存续和重新焕发生机，我们每一个个体都要承受苦难且悲壮的过程，而这个过程，是无比漫长的。当下美好的现状，正是自己慢慢刺向自己的利刃。”
李忠恪重重地叹息了一声，随后开口道：“你的计划早就通过最高机关那边的同意了，尤其是取得了杨敏捷的支持后，业内知情者对该计划的呼声也是越来越高了，但是也有部分人反对你的计划。我这次给你打电话，就是希望你能放弃这个计划，但看样子我是失败了。等计划正式开始实施的时候，我会亲自到场，与你制定一份约束‘上帝’的规则。”
“那老师，您是要准备支持我了？”陈末不禁嘴角上扬。他知道，如果有他这位导师的支持，无论是在技术层面还是舆论层面，他都将立于不败之地。
“做梦吧你，我只是要约束你的行为，以免你做出什么过格的事情然后没法收尾。在那之后，我会竖起反对‘新世界’计划的大旗，首到我把你扳倒，覆灭新世界。”
陈末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还有，你作为我最得意的弟子，我最后再给你一个忠告：当你决定哪些文明值得被拯救、哪些苦难必须被经历时，你就己经坐在了神坛之上，但你别忘了，试图为人们铸就不朽神坛的，最终都会被人们的鲜血所淹没，因为你终究不是神，你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你好自为之吧。”
话音落下，终端挂断，发出来“嘟——”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内显得格外刺耳。
陈末呆呆地望着窗外梦幻般的夜景，由无限能源驱动的城市璀璨夺目，似乎永垂不朽。但这他曾经为之奋斗的光明，此刻却像是一个巨大且精致的玻璃牢笼，倒映在他的眼中。
陈末就这样站着，手中还握着终端，眼神中满是迷茫，耳中不断回放着李忠恪对他说的那些话。
半晌，陈末的目光逐渐聚焦，从窗外虚幻的夜景，转移到了玻璃上自己清晰的倒影。他望着自己的眼睛，口中喃喃道：“有血有肉的......人吗？”
半晌，陈末眼中的迷茫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残酷的坚定。他对玻璃中自己的倒影，一字一顿地低语，仿佛是在立下这个世界最残酷的誓言：“看着吧，老师，我会证明我的想法是正确的，我会带领我们的文明从悬崖的边缘杀出一条血路出来，哪怕代价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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