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冬的皖北,夜里的风跟刀子似的,刮在土坯房的窗纸上,呜呜响。我坐在炕头,手里攥着半截没缝完的儿童袄——供销社催了三天了,还差两件没交货,要是今晚赶不出来,不仅拿不到这月的工钱,以后怕是再也不会给我派活了。
可针线筐不见了。
早上我还在院里晒布,转身去灶房舀瓢水的功夫,回来就只剩摊在石头上的蓝粗布。我第一反应就是张玉梅藏的——自从我给供销社缝袄赚了钱,她看我的眼神就不对,天天在院里指桑骂槐,说“姑娘家在外头抛头露面赚钱,丢林家的脸”。
我攥着布跑去找她,她正坐在自己屋的炕沿上,给我哥的娃喂奶,见我进来,眼皮都没抬:“找啥?”
“我的针线筐呢?”我声音发紧,指尖捏着布角,都快把布捏皱了,“里面有我的顶针、剪刀,还有没缝完的袄片,你藏哪了?”
张玉梅“嗤”了一声,把娃往怀里紧了紧,斜着眼看我:“啥针线筐?我没见。你自己丢三落西的,倒来问我?再说了,家里的东西,哪样不是我和你哥的?你用着家里的柴、烧着家里的煤,缝出来的东西倒成你自己的了?”
“那是我自己赚的钱!”我急得眼圈发红,“供销社等着要货,你把筐还给我!”
“还你?”张玉梅突然提高了嗓门,吓得怀里的娃哭了起来,“我看你是被钱迷了心窍!今天我就不还,看你能咋地!有本事你别在这家里待着!”
我知道跟她吵不出结果,她就是见不得我好。我咬着牙转身出门,冷风灌进脖子里,冻得我一哆嗦。我在院里转了两圈,突然想起——柴房!她之前就把我娘留下的半匹蓝花布藏过柴房,针线筐肯定也在那。
柴房在院子最角落,常年锁着,只有我哥劈柴时才打开。我跑过去,果然见锁头是新挂的,可锁眼周围有划痕,像是被撬过——她肯定是怕我找到,特意锁了,却没锁好。
我从灶房摸了根细铁丝,蹲在柴房门口,学着我爹以前修锁的样子,把铁丝往锁眼里捅。手指冻得发僵,铁丝总滑出来,我搓了搓手,哈了口热气,接着试。试到第三次,“咔嗒”一声,锁开了。
推开门,一股霉味混着柴火味扑面而来。柴房里黑得很,只有屋顶破了个洞,漏进一点月光,勉强能看见堆得老高的柴草,还有靠在墙角的锄头、镰刀。我摸索着走进去,脚踢到了柴根,疼得我差点叫出声。
“针线筐……针线筐……”我小声念叨着,伸手在柴草堆里摸。柴草扎得我手生疼,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晓芸的春天 指尖还被一根断了的柴刺扎破了,渗出血珠,我没顾上擦,继续摸。
摸了好一会儿,终于在一堆干玉米芯后面,摸到了粗布的质感——是我的针线筐!我心里一喜,赶紧把筐拖出来,借着月光一看,里面的顶针、剪刀都在,袄片也没少。
我刚要把筐抱起来,手却在玉米芯堆里又摸到个硬东西——不是柴块,也不是农具,是个方方正正的物件,裹着层破布。
我好奇地把破布解开,月光刚好照在上面——是个巴掌大的木盒,红漆都掉得差不多了,上面还刻着朵歪歪扭扭的花,看着有些年头了。
这不是我家的东西啊。我爹以前爱摆弄农具,我娘只有个布包,从没见过这个木盒。难道是张玉梅藏的?可她藏个旧木盒干啥?
我试着打开木盒,盒盖有点紧,我用指甲抠了半天,才把盖掀开。里面铺着层油纸,油纸下面,是几缕颜色鲜亮的丝线——红的、绿的、蓝的,还有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纸。
我把纸展开,借着月光看,上面是用毛笔写的字,字迹娟秀,是我娘的字!上面写着:“芸儿,若你能找到这盒,便跟着上面的法子绣,能让布活起来。东墙根下埋着半匹真丝,是娘当年的嫁妆……”
后面的字被水浸过,模糊不清了。我手里攥着纸,心“砰砰”首跳——娘竟然还留了东西给我!真丝布、绣法……这要是能用在儿童袄上,肯定能卖个好价钱!
就在这时,柴房门口突然传来脚步声,还有张玉梅的声音:“我倒要看看,你在里面鬼鬼祟祟干啥呢!”
我心里一慌,赶紧把木盒和纸塞进针线筐里,用袄片盖住。刚抱起身,张玉梅就举着煤油灯走了进来,灯光照在她脸上,表情阴沉沉的:“好啊,你还真找到这了!谁让你撬锁的?这筐你不能拿!”
她说着就来抢我的针线筐,我死死抱着不放:“这是我的东西,你凭啥不让我拿?供销社等着要货,你要是耽误了我的事,我跟你没完!”
“跟我没完?”张玉梅冷笑一声,伸手就来扯我的头发,“我看你是翅膀硬了!今天我就教训教训你,让你知道谁是这个家的主!”
煤油灯被她碰倒在地上,火苗一下子窜了起来,烧到了旁边的柴草。我和张玉梅都慌了,她尖叫着往外跑,我也顾不上跟她抢筐,赶紧用脚踩火苗。
可火苗越烧越大,借着风,很快就烧到了我抱着的针线筐。我看着筐角冒起的黑烟,急得哭了——里面有我的顶针,有娘留下的木盒,还有没缝完的儿童袄!要是烧没了,我该咋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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