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姮淼儿摆弄着几日前买回的民间小玩意儿，唇角含着些许笑意。
方才秋雁兴冲冲地跑来告诉她，漪兰殿的姜良人不久前平安诞下一位小王子，君上大喜，不仅晋了她为嫔位，更下令雍都同庆。
想起那位曾对她释放善意的良人，姮淼儿觉得在这深宫中，能得一子傍身，总是件值得庆贺的幸事。
这时，商煜从外间走了进来，朝服还未换，瞧见姮淼儿脸上未褪的笑意，挑眉问道：“何事如此开心？”
“听闻姜嫔生了一位小公子，君上很是喜悦呢。”姮淼儿抬起头，眼眸亮晶晶的：“我正替她高兴。”
商煜闻言嗤笑，语气惯常地带着几分讥诮：“旁人生子，倒把你乐成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的功劳。”
姮淼儿早己习惯他这般阴阳怪气，懒得搭理，只小声嘀咕了句“要你管”，便低下头继续摆弄手中的针线，心里暗骂这人真是喜怒无常，莫名其妙。
商煜见她竟不接话，那双总是含着惊怯或恼怒望着他的眸子此刻完全忽视了他，心下莫名地不痛快起来。
走到主位坐下，他拿起一筒未阅的竹简，状似无意地开口，声音凉飕飕地：“宫中添丁确是喜事。只可惜，太子不日便要前往北地治理瘟疫了。你猜，这位新降世的小皇子，能安然活到几时？”
姮淼儿手上的动作一顿，愕然抬眼：“北地瘟疫？”
她首先想到的是北地与晋地接壤，心脏微微提起，也顾不得那小皇子的事了，急忙追问，“北地瘟疫严重吗？那、那晋地那边可会波及？百姓们会不会…”
商煜瞥见她眼中的真切担忧，眸光微动，语气平淡了些许：“晋地暂未发现疫情。但若北地控制不力，蔓延过去亦是迟早之事。”
姮淼儿闻言，暗自松了口气，却仍忧心忡忡。晋国虽亡，故土犹在，那些曾经的记忆依旧牵动着她的心肠。
怔忡片刻，她方才回过神来，意识到商煜方才那句话背后的森冷意味。
她看向那个垂眸浏览竹简的男人，侧脸线条冷硬俊美，却仿佛裹着一层永不融化的寒冰。
“你、你方才为何说那小皇子活不久？”
商煜并未抬头，指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敲了敲竹简，声音淡漠如常：“王权之争，自古如此。襁褓婴孩，有时便是最大的绊脚石。”
姮淼儿听闻，忍不住咽了口唾沫，忽地想起外界关于他的那些传言。
狼子野心，蛰伏等待，意在君位。
若他日他真的权势滔天，乃至更进一步，到那时，他是否就能看在自己还算听话的份上，放她自由离去？
这个念头让她心中生出一丝渺茫的希望，唇角不自觉地微微扬起。
商煜恰在此时抬眸，捕捉到她这细微的表情变化，眉头微蹙：“摇头晃脑的，又傻乐什么？”
姮淼儿连忙敛起笑意，垂下眼睫。却听商煜又道：“去，煮茶来。”
若是平日，她定要顶一句“不会”，但此刻因着那点隐秘的期盼，她竟乖顺地应了下来，起身挪到茶具前，依着记忆中嬷嬷教的步骤，生火、煮水、碾茶、点汤，做得格外认真。
约莫半个时辰后，她将一盏色泽尚可的茶汤捧到商煜面前，心中有些忐忑。
他端起，吹了吹热气，浅啜一口，随即评价道：“火候过了，滋味一般。”
姮淼儿本一脸期待地看着他，闻言顿时瞪圆了眼睛，有些气鼓鼓地小声道：“不好喝就别喝啊。”
商煜看着她这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觉得比那茶有味得多，眼角眉梢浅带笑意，从善如流地改口：“尚可入口。”说罢，又饮了一口。
姮淼儿看着他这副样子，一时也摸不清他到底是满意还是不满意，悄悄撇了撇嘴，心道这人真难伺候。
-
寅时末，天色未明，内室一片静谧，只余更漏滴答。
商煜向来浅眠，时辰一到便自然醒来。他下意识地收拢手臂，却捞了个空。
侧目一看，果然见那本该乖乖窝在他怀里的人儿，不知何时又滚到了床榻最边缘，背对着他蜷缩着，睡得沉沉，快要掉下去。
商煜顿时气结，昨夜明明是将她揽在怀中睡的，这睡相真是差得可以。
长臂一伸，他毫不费力地将那温软馨香的身子重新捞回怀里。
姮淼儿在梦中不满地嘤咛一声，却未醒来，长睫如蝶翼般安静地垂着，熟睡中的脸颊透着淡淡粉晕。
看着怀中人毫无防备的睡颜，他心头那点不快莫名散了。
他情难自禁地低头，在她额头上印下一吻，又捏了捏她的鼻尖，这才将她安稳地塞回床榻里侧，方才起身更衣，准备上朝。
朝堂上，气氛肃穆。
当商煜再次提出应由太子前往北地督导抗疫时，果然遭到了以先王后母族为首的顽固老臣们的激烈反对。
为首的是一位须发皆白，身着紫金朝服的老者，乃是先王后的兄长，朝中尊称一声“老太尉”。
他手持玉笏，颤巍巍地出列，声音洪亮带着咄咄逼人的气势：“相国此言差矣，太子乃国之储君，身系社稷安危，岂可亲涉瘟疫险地？此非人臣所应为，还请相国认清自己的身份，莫要僭越妄议。”
此言一出，果然引来不少附议之声，多是先王后一系的党羽及其门生故旧。
言语间多是对商煜权势过盛的不满与隐晦的指责。
雍国君看着台下争执，面露难色，左右为难。
商煜立于百官之前，玄色朝服衬得他面容俊美冷冽。
面对这番汹涌的质问，他的唇角反而勾起一抹笑意，眼神扫过众人，最后落于御座之上，声音清朗沉稳。
“老太尉言重了。敢问诸位，可知先君当年是如何奠定基业的？正是自北地起兵，得北地军民拥戴，方有今日之雍国，北地于君上、于雍国，意义非凡，岂是寻常郡县可比？”
他稍作停顿，看着上方神色微动的雍国君，继续道：“如今北地百姓深陷瘟疫水火，正需朝廷垂怜救助。储君乃国本，若此时不能代表君上、代表朝廷亲临抚慰，岂不寒了北地万千民心？日后又如何令天下信服。”
这番话，既抬高了北地的战略地位，又巧妙牵扯了君上的起家史，更是站在了道德的制高点。
雍国君闻言，果然面露追忆感慨之色，显然被说动了心思，但他看了看下方那群虎视眈眈的老臣，又露出几分犹豫。
“相国所言亦有理，只是…诸位爱卿所虑，亦不无道理，这…”
商煜见时机己到，话锋一转，从善如流：“既然老太尉与诸位大人皆认为太子不宜前往，臣亦不敢强求。如此，便另择贤能吧。”
退得干脆利落，反倒让那些准备了一肚子反驳之言的老臣们愣住了。
(http://www.220book.com/book/XXG8/)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