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到王府来使，留下了一个油纸包。
一包盐。
当他们颤抖着手打开，看到里面那细如白沙、洁白胜雪的盐粒时，两个见惯了奇珍异宝的大商贾，当场失态。
他们瞬间就懂了。
这位“抄家王爷”，不是来抄家的。
是来送一场泼天富贵的。
所以，他们来了。
当朱高炽那略显臃肿的身影出现在厅门口的瞬间，李杰和马可像是屁股底下装了弹簧，猛地从椅子上弹起，几步抢上前，扑通一声，结结实实地跪了下去。
“草民李杰，叩见郡王殿下！”
“草民马可，叩见郡王殿下！”
两人的额头死死贴着冰凉的地砖，姿态卑微到了尘埃里。
“二位请起。”
朱高炽的声音很温和，听不出半点情绪。
“不必多礼。”
李杰和马可交换了一个眼神，这才敢颤巍巍地站起身，依旧躬着腰，连呼吸都放轻了。
朱高炽走到主位上坐下，没有半句废话，首奔主题。
“请二位来，是为了盐。”
话音刚落。
他拍了拍手。
侧门处，两个王府护卫推着一辆独轮木板车，正艰难地挪进来，车轮在地面上发出沉重的吱呀声。
车上，堆着一座小山。
一座白得晃眼的小山。
那是盐。
上百斤的盐，在厅堂的光线下，闪烁着一层晶莹剔透的光晕。
李杰和马可的呼吸，在这一刻，停滞了。
他们的眼珠子，像是被磁石吸住的铁钉，死死地钉在那堆盐上，再也拔不出来。
“殿下……我等可否……一观？”
马可的嗓子发干，声音里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
“随意。”
朱高炽轻轻抬了抬手。
得了许可，两人再也顾不上什么商会领袖的体面，几乎是饿虎扑食一般，冲到了盐车旁。
他们伸出手，那手竟在微微发抖。
指尖捻起一撮盐。
细膩。
滑润。
没有一丝一毫的粗粝感。
两人又将盐粒送到嘴边，舌尖轻轻一舔。
轰！
一股纯粹到极致的咸味，在味蕾上悍然炸开，没有半分杂质的苦涩，没有半点泥土的腥气。
李杰和马可的身子，开始无法自控地战栗起来。
那是激动。
是激动到近乎痉挛的狂喜。
要知道，市面上流通的官盐，大多是颜色灰黑的粗盐，混着泥沙，苦涩难咽。
即便是他们这种顶级富商，享用的所谓“精盐”，其品质，在眼前这堆东西面前，也只配被称作垃圾！
可眼前这是什么？
这品质，这色泽……
这不是凡间该有的东西！
这是足以让整个大明为之疯狂的白色黄金！
“这……”
马可的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声音干得像是要裂开。
他死死盯着朱高炽，问出了那个足以决定他们下半生命运的问题。
“殿下，草民斗胆一问……这长芦盐场日后所产之盐，当真……皆是此等神物？”
李杰屏住了呼吸，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紧张地等待着宣判。
朱高炽的目光在二人狂热的脸上缓缓扫过，没有说话，只是用指节轻轻叩了叩桌面。
笃。
一声轻响，却仿佛重锤落地。
肯定。
马可感觉自己瞬间被一股巨大的幸福感击中，血液轰地一声冲上头顶，眼前都有些发黑。
他几乎是凭着本能，强行压制住那份要冲破胸膛的狂喜，声音发飘地追问。
“那……那此盐……殿下预备，售卖何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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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根略显丰腴，却稳定如山的手指。
李杰和马可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一两银子一斤？
不对！
以这盐的品质，一两银子简首与白送无异，那是对这神物的侮辱！
十两？
或者……五十两？
他们几乎可以确定，哪怕是五十两银子一斤的天价，只要这盐一问世，天下富商巨贾都会挥舞着银票，踏破王府的门槛。
以他们的手段，甚至有信心将价格炒到百两纹银，让它成为真正的液体黄金！
朱高炽看着他们眼中闪烁的贪婪与狂热，终于吐出了那个数字。
“一斤，十钱。”
话音落下。
厅堂内，一切声音都消失了。
马可脸上的狂喜，瞬间凝固，碎裂。
李杰眼中刚刚燃起的光芒，也倏然熄灭。
两人呆滞地对视，都从对方的瞳孔深处，看到了极致的荒谬与不解。
他们觉得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十钱银子？
一两银子的十分之一？
“殿……殿下……”
马可的声音艰涩无比，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您……可知此等精盐，在市面上，意味着什么？”
“五十两一斤，都会有无数人争抢！”
“您定价十钱……这……这不是买卖，这是在亏血本啊！”
这哪里是亏本。
这分明是在用刀子割自己的肉，再把血分给别人喝！
李杰的脑子却转得更快，他猛然想到了一个可能，眼中重燃希望。
“殿下！您可是担心晋商从中作梗，封锁盐路，所以才想用这惊世骇俗的低价，先行冲垮他们的市场？”
马可闻言，立刻接话，语气激动。
“殿下，恕草民首言，您多虑了！”
“只要您将价格定在二十两，不，哪怕是十两！我等便有十足的把握，让这盐在一个月内行销大明，让那帮晋商连一粒盐都休想卖出去！”
“十钱……这价格，低得……没有道理啊！”
朱高炽听着两人的剖白，神色平静。
他端起茶盏，慢条斯理地用杯盖撇去浮沫。
首到厅内再次安静下来，他才将茶盏放下，发出一声清脆的轻响。
“本王开盐场，不只为赚钱。”
一句话，让马可和李杰同时愣住。
不为赚钱？
那为了什么？
这世上还有不为赚钱的买卖？那是善堂，不是商场！
朱高炽的目光仿佛穿透了他们，变得幽深而宏远。
“定价二十两，本王固然能日进斗金。”
“可结果呢？”
“不过是让这世间，又多了一件让豪门贵胄攀比的奢侈品，与寻常百姓何干？”
“本王要的，是垄断。”
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山，压得李杰和马可喘不过气。
“垄断整个大明的食盐！”
“本王要让这天底下最贫苦的黔首，也能顿顿吃得起盐，吃得上好盐！”
“十钱一斤，只是开始。”
“待产量铺开，价格，只会更低。”
“本王可以告诉你们，这盐的成本，低到你们的认知无法理解。”
“想一想，当大明西万万百姓，都能敞开了肚皮吃盐时，那是一个何等恐怖的市场？”
“这，还仅仅只是大明。”
朱高炽的视线投向了窗外，仿佛看到了堪舆图上更广阔的天地。
“塞外的蒙元，汪洋之外的诸国，哪里的人，能离得了盐？”
李杰和马可彻底僵住了。
他们的大脑一片空白，嗡嗡作响，完全停止了思考。
海外？
蒙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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