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可的嘴唇都在哆嗦，他下意识地问出了那个大逆不道的问题。
“殿下……您的意思是……将来要开海？”
“还要……与蒙元通商？”
朱高炽收回目光，淡然一笑。
“眼下不行。”
“但本王，会一步步让它变成可行。”
李杰和马可骇然对视，对方眼中的惊惧与不信，是如此的清晰。
开海禁，通蒙元。
这位郡王殿下的心，也太大了！大到让他们感到恐惧！
他们不敢再问，只是深深地躬下身子，沉默不语。
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朱高炽似乎看出了他们的局促，忽然拍了拍手。
清脆的掌声响起。
很快，两个下人抬着一盆清水，另一个下人则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块淡黄色的蜡状方块。
“二位手上沾了盐粒，想必不舒服。”
朱高炽指着那盆水和那块黄蜡。
“用此物，净手吧。”
李杰和马可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洗手？用那块黄蜡一样的东西？
尽管满心疑窦，他们还是依言上前。
马可先伸出手，在那淡黄色的方块上沾了水，学着下人的样子在手心揉搓。
下一刻，他脸上的表情凝固了。
他的手心，竟然涌出了雪白细腻的泡沫，越来越多，多到不可思议。
一股清冽的、从未闻过的奇异香气，瞬间钻入鼻腔。
“这……这是何等仙法？！”
李杰也看傻了，他瞪圆了眼睛，看着马可满手的泡沫，仿佛在看一场幻术。
马可将手伸入清水。
泡沫一冲即散，一种难以言喻的清爽感，从掌心皮肤传来。
干净。
润泽。
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令人心旷神怡的香气。
李杰再也按捺不住，也赶紧上前试了试，脸上瞬间浮现出与马可一般无二的、见了鬼似的表情。
朱高炽欣赏着他们失魂落魄的模样，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此物，本王赐名‘肥皂’。”
他声音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至于成本……”
朱高炽顿了顿，然后轻飘飘地，投下了今日的第二颗，也是最致命的一颗炸雷。
“一块，约莫五六文钱。”
五、六、文、钱。
李杰和马可的身体，剧烈地一颤。
两人如同被抽走了魂魄的泥塑木偶，呆立在原地，彻底失去了言语的能力。
如果说精盐的价格，只是让他们觉得荒谬。
那么这肥皂的成本，则彻底击碎了他们身为大明顶级商贾的全部认知与骄傲。
五、六、文、钱。
这三个字，没有重量，却砸得李杰和马可神魂俱裂。
他们僵在原地，像两尊被瞬间抽走魂魄的泥塑。
耳内是自己心脏擂鼓般的狂响，眼前的一切景物都在扭曲、发黑。
精盐带来的认知冲击还未散去，这块小小的、散发着异香的蜡块，又在他们心头引爆了一场更恐怖的风暴。
大厅里死寂一片，只有烛火偶尔爆开一星灯花，发出细微的“哔剥”声。
朱高炽安然端坐，他甚至没有看他们，只是悠闲地端起茶杯，用杯盖轻轻撇去水面的浮沫。
他越是平静，李杰和马可的心跳就越是狂野，几乎要撞碎胸骨。
许久。
马可的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挤出的声音嘶哑干涩，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恐惧。
“殿下……此物……若售卖，当值几何？”
朱高炽这才放下茶杯，杯底与桌面碰撞，发出一声清脆的轻响，也敲在了两人的心上。
作者“寒门之女”推荐阅读《八岁搞盐铁？朱元璋跪求合作！》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他的目光落过来，带着几分审视的兴味。
“本王，想听听你们的看法。”
马可的大脑在宕机之后，终于被商人的本能强行重启。
他开始疯狂计算。
此物洗净污渍的效果堪称神迹，香气独特高雅，又是郡王府独家秘制。
这根本不是凡品，这是身份的象征！
“小人以为，此物之神奇，京中权贵之家，必然为之疯狂。”
他用词极为谨慎，生怕说错一个字。
“定价二两银子一块，恐怕……仍是供不应求。”
二两银子。
足够一个寻常三口之家，安安稳稳地活过半年。
李杰听到这个报价，眉头却拧成了一个疙瘩。
他的视线从那块淡黄色的肥皂，缓缓移到朱高炽那张胖大却深不可测的脸上。
一个念头，在他脑中划过。
不。
这位殿下，想要的绝不是这个。
他猛地吸了一口气，向前踏出半步，深深躬身。
“殿下，小人有不同之见。”
朱高炽的目光转向他，透出几分鼓励。
“讲。”
“此物虽神妙，终究是洗涤之物。”
李杰的声音，比刚才沉稳了许多，他找到了自己的思路。
“若定价二两，固然能一本万利，却也只是复制了精盐的路子，将其束之高阁，沦为少数人的玩物。”
“小人斗胆猜测，此物……或可定价二钱银子。”
“如此，京中富户，乃至家底殷实的小康百姓，也能咬牙买上一块。其市场之广，将十倍、百倍于二两之价！”
马可一听，眼睛都红了，下意识就要反驳。
二钱？
这是把堆在眼前的金山银山往外推！疯了！
可他嘴巴刚张开，就瞥见了朱高炽嘴角那一闪而逝的笑意。
那是一种赞许的笑。
“不错。”
朱高炽微微颔首，看向李杰的眼神里，多了几分真正的欣赏。
“你能看到这一层，己算难得。”
随即，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平淡，却掷地有声。
“但是，二钱银子，还是太贵了。”
“本王说过，此物成本，不过五六文。”
“待日后工坊铺开，只会更低。”
朱高炽站起身，踱步到窗前，负手而立，声音穿过厅堂，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力量。
“本王要让这‘肥皂’，走进大明的千家万户。”
“要让田间的农夫，码头的苦力，也能用它洗去一身的臭汗与泥污，干干净净地回家抱孩子。”
马可彻底懵了。
他无法理解。
明明有百倍千倍的利润可以攫取，为何要选这条利如纸薄的路？
这不符合逻辑。
这不符合他浸淫一生、奉为圭臬的经商之道！
李杰却像是被一道无形的天雷贯穿了身体，整个人剧烈地一颤。
他懂了。
在这一刻，他终于窥见了这位郡王殿下冰山一角下的真实面目。
他根本就不是一个商人。
或者说，他不屑于做一个纯粹的商人。
精盐，是为了天下百姓的口腹健康。
肥皂，是为了天下百姓的洁净体面。
这位殿下的棋盘，早己超出了金钱的范畴。
他的棋盘，是整个大明，是天下苍生！
朱高炽看着他们一个迷茫、一个骇然的表情，缓缓转过身，一字一句道。
“日用之物，求的不是单价之暴利，而是用量之瀚海。”
“当天下西万万人都离不开它的时候，那涓滴之利汇聚成的财富洪流，才会真正地……源源不绝，永不枯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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