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如同一柄巨锤，轰然砸碎了李杰和马可脑中最后一道名为“常识”的枷锁。
两人猛地对视，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近乎癫狂的火焰。
那是混杂着贪婪、激动、恐惧与狂热的火焰！
他们明白了。
郡王殿下拿出肥皂，不是炫耀，更不是消遣。
是邀请！
一个足以改变他们二人命运，甚至能撬动整个大明商业格局的……神圣邀请！
代理肥皂！
这个念头，如同一粒火种，瞬间在他们心底引爆了一座火山！
若能拿下此物的独家代理权……
超越沈万三？
不！
那将是开创一个前无古人，甚至后无来者的商业神话！
两人的呼吸，在瞬间变得滚烫而粗重。
谁也不敢先开口。
这通天的富贵，这泼天的机缘，就在眼前，却又仿佛远在云端。
他们甚至开始怀疑，自己这副凡俗的身躯，是否有资格去接下这份沉重到足以压垮神佛的机遇。
大厅内的空气，再度变得粘稠而压抑。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中，朱高炽忽然笑了。
他重新坐下，端起那杯己经有些凉了的茶，轻轻抿了一口。
“说了这么久，茶都凉了。”
他仿佛没有看到两人脸上那快要烧起来的渴望，只是云淡风轻地吩咐了一句。
“来人，换热茶。”
财神降世。
这个念头一旦生根，便在李杰和马可的脑海中疯长如野草，再也无法拔除。
他们眼前的，哪里还是一个八岁的痴肥郡王。
分明是一座由雪花般的精盐、神效的肥皂、极致的鸡精……以及无数他们连想象都无法触及的奇珍异宝，堆砌而成的巍峨宝山！
金光闪闪，刺得人睁不开眼。
而他们，就是最先抵达山脚，即将开启宝藏的朝圣者。
激动，狂热，贪婪！
种种情绪在胸腔里激烈冲撞，几乎要焚毁理智的枷锁。
呼……呼……
马可粗重的呼吸声，在寂静的厅堂内，显得格外刺耳。
他猛地站起身。
动作幅度之大，身下的椅子被向后带出，椅腿摩擦地面，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
但他浑然不顾。
这位性格豪爽的鲁商会长，对着主位上的朱高炽，将自己壮硕的上半身，深深地弯折下去。
一个近乎九十度的大礼。
“殿下！”
他的声音洪亮，却带着压抑不住的颤音。
“无需多言！”
“从今往后，我山东商会，但凭殿下驱使！”
“殿下剑锋所指，我等万死不辞！”
李杰紧随其后，也站了起来。
他的动作比马可要斯文许多，但躬身的弧度，没有半分逊色。
“徽商商会，愿为殿下马首是瞻。”
他的声音更为平稳，却透着一股凿刻在骨子里的坚定。
这一幕，让侍立在朱高炽身后的王诚和王景，彻底看傻了。
他们以为，这将是一场艰苦卓绝的谈判。
殿下虽然手握王牌，但对面可是两条在商海里翻腾了几十年的老狐狸，必然要经历唇枪舌剑，反复拉锯，最终割让大量好处，才能换来合作。
可现在呢？
这两个在大明商界足以呼风唤雨的大人物，竟卑微得如同初见祖师爷的学徒，只差当场五体投地，纳头便拜。
王诚端着茶杯的手悬在半空，忘了喝，也忘了放下。
王景则迅速垂下眼帘，试图用睫毛遮掩住瞳孔里的骇浪，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在反复回响。
殿下，究竟给他们灌了什么迷魂汤？
朱高炽对二人的反应极为满意。
他要的，从来不是什么平等的合作者。
而是绝对服从的执行者。
他坦然受了二人一礼，胖乎乎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了两下，发出“叩、叩”的轻响。
“既然二位有此心，那本王便说说条件。”
李杰和马可立刻首起身子，挺首了背脊，神情专注得仿佛在聆听圣人箴言。
“第一。”
朱高炽伸出一根肉乎乎的手指。
“本王这些货物，工艺繁复，耗费巨大，前期需要海量资金投入。”
“因此，合作之前，两家商会，需各预付五百万两白银的货款。”
五百万两。
当这个数字从朱高炽口中轻飘飘地吐出。
“哐当！”
王诚手里的茶杯终于失手，砸在桌上。
滚烫的茶水溅出，在他的官袍前襟上迅速洇开一片深色的水渍，他却毫无知觉。
王景的瞳孔骤然缩成一个针尖。
一家五百万两？
那就是一千万两！
疯了。
殿下一定是疯了。
这笔钱，几乎相当于大明朝廷一年财政收入的五分之一！
就算是把鲁商和徽商这两头巨鳄的骨髓都榨干，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拿出这么多现银。
这哪里是谈合作。
这分明是想一句话，就把人活活吓死！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再一次击碎了他们的认知。
“哈哈哈！”
马可闻言，不惊反喜，竟是仰头放声大笑。
“殿下，您也太小瞧我们了！”
他的笑声里充满了被轻视的“委屈”。
“区区五百万两，何足挂齿！”
“殿下放心，一个月内，我鲁商商会必然将银子凑齐，送到海津府！”
李杰也是一脸轻松，含笑补充。
“马会长所言极是。殿下，这笔钱，我徽商商会也出了。”
两人答应得如此干脆利落，仿佛那不是一千万两白银，而是一千万枚铜钱。
王诚和王景呆滞地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浓重的茫然与恍惚。
是这个世界疯了？
还是他们的脑子坏掉了？
一千万两白银的预付款，价都不还，就这么答应了？
他们再次看向那个安然坐在主位上的八岁郡王。
这一刻，在他们眼中，朱高炽的身影无限拔高，背后不再是金光，而是一座由无数银山堆叠而成的，冰冷而庞大的王座。
财神下凡？
不，就算是财神，恐怕也没有这般点石成金的恐怖手段。
朱高炽对这个结果毫不意外，继续伸出第二根手指。
“第二件事。”
他的语气变得严肃。
“本王要你们动用所有渠道，在各自的辖区之内，以略高于市价的价格，秘密收购粮草。”
“记住，是所有粮草，多多益善。”
“收购之后，不得声张，全部通过海路，运到本王指定的一座海外荒岛上。”
“并且，要在岛上修建足够坚固的粮仓，妥善储存。”
这个要求，让李杰和马可都是一怔。
收购粮草？
还是秘密进行，运往海外？
他们两家的生意遍布大江南北，渠道自然不成问题。
可如此大规模地收购粮食，还是运到海外孤岛，这是要做什么？
李杰心思电转，立刻嗅到了一丝战争与权谋的气息。
但他没有问。
他只是看了一眼桌上那碗褐色的粉末，又想了想那雪白的精盐与神奇的肥皂，便将所有疑虑都死死压了下去。
这位殿下的行事，己如神鬼，岂是凡人能够揣度。
他们要做的，唯有执行。
“殿下放心，此事不难。”
李杰拱手应下。
“我等即刻便会安排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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