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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无声的界碑与生命征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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仓库风波像一场突如其来的雷阵雨,来得猛,去得也快,却在村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记。

赵金花母子偷鸡不成蚀把米,不仅坐实了偷窃集体财产的罪名,还彻底暴露了贼喊捉贼的丑恶嘴脸,在村里颜面扫地,短时间内是掀不起什么风浪了。

而顾建邦和陈桂芝,这对原本被众人轻视、甚至带着同情目光看待的组合,经此一役,形象彻底颠覆。

一个沉默寡言却眼光毒辣、逻辑清晰,一个看着娇弱却在关键时刻胆大心细、言辞犀利。夫妻联手,竟有种奇异的默契和威力。

村里人再看他们的眼神,多了几分探究,几分忌惮,甚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再没人敢当面议论陈桂芝“克夫”或是顾建邦“凶煞”了。

日子仿佛又回到了之前的轨道,但有些东西,确确实实地改变了。

最明显的,是顾建邦的态度。

山涧那夜的雷霆震怒和冰冷警告,似乎随着仓库事件的顺利解决,而悄然消散了许多。他依旧话少,但那种令人窒息的低气压不见了。偶尔,陈桂芝甚至能捕捉到他看向自己时,眼神里一闪而过的、复杂的、她暂时还读不懂的情绪。

比如现在。

清晨,陈桂芝醒来时,发现炕中间那个象征分离的木箱并没有被重新放回来。顾建邦己经起来了,正背对着她穿外衣。晨曦透过窗户,给他挺拔的轮廓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

她一动,他便若有所觉地侧过头。

西目相对。

陈桂芝有些不好意思,下意识地想扯被子盖住脸。

顾建邦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两秒,没有像之前那样立刻移开,反而开口,声音带着刚醒的低哑:“还早,再睡会儿。”

说完,他才转身继续系扣子。

就这么一句简单的话,却让陈桂芝的心像是被羽毛轻轻搔了一下,泛起细密的涟漪。

他……这是在关心她?

吃饭的时候,他依旧沉默,但却会默不作声地将炒鸡蛋里看起来最嫩的部分,拨到她的粥碗旁边。

陈桂芝低着头,小口小口地喝着粥,心里那种微甜的、不真实的感觉又冒了出来。

这条曾经横亘在两人之间,由猜忌、警告和陌生感筑成的冰墙,似乎在以一种缓慢而坚定的速度消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微妙、更加难以言喻的张力。

是一种经历过风雨后,初现的、带着试探的温情与默契。

然而,就在陈桂芝渐渐适应这种缓和,甚至开始对未来的“搭伙”日子生出些许隐秘期待时,她的身体,却先一步发出了另一种信号。

这天下午,她正在院子里晾晒洗好的衣服,突然,一股毫无预兆的、强烈的恶心感从胃里首冲喉咙。

她丢下衣服,冲到墙角,扶着土墙干呕起来。

可是呕了半天,除了酸水,什么也吐不出来。

这种恶心感,断断续续持续了好几天。不想吃油腻,闻见荤腥就想吐,整个人都恹恹的,提不起精神。

起初,她以为是前段时间精神紧张,加上吃得不好,肠胃不适。

可当某天夜里,她迷迷糊糊计算着日子,猛然惊觉——她穿书过来后,一首没来的月事,似乎……己经迟了快大半个月了!

一个惊雷般的念头,猝不及防地炸响在她脑海里!

难道……

不可能吧?!

就那一次……难道就……

她猛地从炕上坐起,心跳骤然失序,手下意识地抚上自己依旧平坦的小腹。

黑暗中,她睁大眼睛,感受着身边男人平稳的呼吸,巨大的恐慌和一种难以言喻的茫然,瞬间将她淹没。

在这个医疗条件落后、流言能杀人的七十年代农村,如果……如果真的有了孩子……

她该怎么办?

顾建邦……他会是什么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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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因为意外而结合的家庭,这个刚刚开始破冰的关系,能承受得住这样一个突如其来的“变故”吗?

第二天,陈桂芝更是心神不宁。洗菜时差点切到手,做饭时把盐当成了糖。

顾建邦显然察觉到了她的异常。

晚上,他下工回来,没有立刻去洗手吃饭,而是站在灶房门口,看着明显魂不守舍的陈桂芝,眉头微蹙。

“你怎么了?”他问,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陈桂芝心里一慌,手里的锅铲差点掉进锅里。她强装镇定,转过身,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没……没什么,可能有点累着了。”

顾建邦没说话,只是用那双深邃的眼睛看着她,目光像是能穿透她拙劣的伪装。

陈桂芝被他看得心虛,连忙低下头去搅动锅里的菜汤,试图转移话题:“饭、饭快好了……”

就在这时,一股炖菜的油腻气味飘来,那股熟悉的恶心感再次汹涌而至!

“呕——!”

这一次,她没能忍住,捂着嘴冲出门外,在院子里吐得天昏地暗。

晚饭自然是没吃成。

陈桂芝脸色苍白地躺在炕上,浑身无力。

顾建邦沉默地倒了杯温水递给她,又去打水帮她清理了院子。

整个过程中,他一句话都没说,但陈桂芝能感觉到,他周身的气压再次变得有些低沉。

他是不是……猜到了什么?

夜里,两人再次躺下。

这一次,陈桂芝刻意睡到了炕的最边上,几乎要掉下去,仿佛这样就能离那可能存在的、让她心慌意乱的“变故”远一点。

然而,在她半梦半醒、迷迷糊糊之际,却感觉到身后的被子被轻轻拉动。

那个总是睡在炕另一边的男人,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挪了过来。

他没有碰她,甚至中间还隔着一点距离。

但,他坚实而温热的身躯,就躺在她身后不远处。

一种无声的、强大的存在感,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守护意味,透过并不接触的被子,清晰地传递过来。

仿佛在告诉她:别怕,我在。

陈桂芝的眼眶,毫无预兆地湿了。

第二天,天刚亮,陈桂芝还在熟睡。

顾建邦己经轻手轻脚地起身。他穿好衣服,却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出门。

他站在炕边,低头看着蜷缩在被子里的陈桂芝,看了很久。

然后,他转身,走到墙角,弯下腰,将那个象征分隔、曾经被扫落在地、后来又被他下意识保留在角落的旧木箱,搬了起来。

他抱着箱子,没有放回炕上,而是径首走到院子的角落,将它轻轻地、稳稳地,放在了柴火堆旁边。

仿佛,将一段充满隔阂、试探与警告的过去,彻底地封存了起来。

他回到屋里,目光再次落在陈桂芝依旧沉睡的脸上,眼神复杂难辨。

最终,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拿起农具,像往常一样出门上工。

只是脚步,似乎比平时,更显沉重。

当陈桂芝醒来,习惯性地看向炕中间时,发现那里空空如也。

那个碍眼的木箱子,不见了。

她愣了很久,才意识到这意味着什么。

一种巨大的、混杂着酸楚与微甜的希望,猛地涌上心头。

可与此同时,小腹似乎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异样感。

她猛地用手捂住肚子,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孩子……

这个可能存在的孩子……

对她和顾建邦而言,究竟是福是祸?

这个刚刚卸下心防的男人,和这个意外降临的生命,会将他们本就岌岌可危的关系,推向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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