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后。
深城，某奢侈品牌新品发布会后台。
叶天逸坐在角落的化妆镜前，面无表情地任由化妆师在他的脸上涂涂抹抹。
镜子里的那张脸，依旧是无可挑剔的英俊。
剑眉星目，鼻梁高挺，唇形完美。
两年前，就是这张脸，让何颂传媒的女霸总赵丽影，当场拍板给了他一份S级合同。
当时，赵丽影说：“有这张脸，就够了。”
她还说：“我能看出来，你未来一定会大爆特爆。”
叶天逸当时信了。
他以为自己的人生即将坐上火箭，一飞冲天。
然而两年过去了。
火箭的燃料好像是假的。
别说一飞冲天了，连离地三寸都费劲。
这两年，公司确实在他身上砸了无数资源。
密密麻麻的行程表，比他高三时的课程表还要满。
今天飞京城拍杂志封面，明天飞魔都录综艺.
后天又要去某个山沟沟里参加公益活动，给小学的孩子们发书包。
他就像一个勤劳的打工人，一个不停旋转的陀螺。
各种活动参加了不下一百场，脸都快刷成二维码了。
结果呢？
不温不火。
每次活动，粉丝们尖叫的对象永远是别人。
他站在台上，就像一个价格昂贵、专门用来凑数的人形立牌。
偶尔有几个镜头扫过来，弹幕上飘过的也是——
“这个帅哥是谁啊？新人吗？”
“长得是真帅，就是记不住脸。”
“何颂传媒又签新人了？有点资源浪费啊。”
新人？
哥们都出道两年了！
叶天逸每次看到这种评论，都想顺着网线爬过去跟对方理论一下。
可他连个认证的大V号都没有，微博粉丝数还不如一些搞笑博主。
“好了，叶老师。”化妆师放下工具，满意地看着自己的作品。
叶天逸扯了扯嘴角，挤出一个标准的、练习了无数遍的营业微笑。
“辛苦了。”
经纪人王哥走了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准备一下，马上到你上台了。”
“今天状态不错，镜头感肯定很好。”
叶天逸点点头，心里却毫无波澜。
状态能不好吗？
睡了三个小时，全靠咖啡吊着一口仙气。
至于镜头感……
反正上去也就是当个背景板，需要什么镜头感？
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身上这套价值不菲的西装。
这套西装，是他自己花钱买的。
当初他天真地以为，当了明星就能日进斗金，从此走上人生巅峰。
现实却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
S级合同听起来牛逼，但对于一个没能火起来的新人来说，跟废纸没什么区别。
公司确实提供了顶级的资源，但也只是“提供”。
能不能抓住，能不能变现，全看他自己。
这两年，他参加的活动大多是平台打包的资源置换，或者是一些不给钱的公益站台。
公司给他配了保姆车，配了助理，但这些都是公司的资产，跟他没半毛钱关系。
他每个月能拿到的，只有一笔少得可怜的固定生活费。
这笔钱，在深城这种寸土寸金的地方，也就够他勉强活着。
可当明星，光活着是不够的。
你得有行头。
看着别的艺人今天戴百万名表，明天穿限量款球鞋，叶天逸也动了心思。
他觉得，自己不火，可能是因为“包装”还不够到位。
于是，他咬咬牙，拿出了自己上大学前攒下的所有积蓄。
那是他从小到大的压岁钱，还有高中时打暑假工赚的钱，加起来也有小十万。
他用这笔钱，给自己置办了一身“装备”。
名牌西装、瑞士手表、意大利手工皮鞋……
他天真地以为，只要穿得像个顶流，就离成为顶流不远了。
结果，钱花光了，水花都没见一个。
那些奢侈品牌根本不会因为你穿了他们的衣服，就给你递上代言合同。
时尚杂志也不会因为你戴了块好表，就让你上封面。
他依然是那个，在各种活动上充当背景板的“最帅路人甲”。
如今，他卡里的余额只剩下三位数。
每次看到镜子里这张帅得人神共愤的脸，叶天-逸都觉得分外讽刺。
有这张脸，就够了？
够什么了？
够当一个穷光蛋吗？
活动现场人声鼎沸，闪光灯亮成一片。
主持人用激昂的声音介绍着出场嘉宾。
“下面，让我们用热烈的掌声，欢迎新生代人气偶像，张浩然！”
人群中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尖叫声。
叶天逸站在后台的阴影里。
看着那个比自己晚出道一年的“新生代”，在万众瞩目中走上舞台。
心里那股憋了两年的火，突然就灭了。
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疲惫和泄气。
或许，自己真的不是这块料。
有些人天生就该站在聚光灯下，享受鲜花和掌声。
而他，可能天生就只适合在大学的图书馆里，安安静静地看书。
活动结束，己经是深夜。
叶天逸坐在保姆车里，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霓虹灯火，一言不发。
王哥坐在他旁边，察言观色。
“天逸，别灰心。你还年轻，机会多的是。”
“赵总那么看好你，公司不会放弃你的。”
“下个月有个S+的仙侠剧要试镜。
我帮你把资料递过去了，导演对你的形象很满意，让你一定去试试。”
又是这样的话。
两年来，他听了无数遍。
每一次，他都满怀希望地去准备，去试镜。
每一次，都石沉大海。
他己经累了。
不想再挣扎了。
“王哥。”叶天逸忽然开口，声音有些沙哑。
“嗯？怎么了？”
“我想……解约。”
车内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司机下意识地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大气都不敢出。
王哥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天逸，你……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我说，我想解约。”叶天逸重复了一遍，语气很平静。
“我想回学校，继续读书。”
他不是在开玩笑。
这两年光怪陆离的艺人生活，像一场不真实的梦。
现在，他想醒过来了。
王哥的脸色变得异常严肃。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S级合同，是你想解就能解的？”
“公司在你身上投了多少资源，你算过吗？
那些顶级的团队，那些宣传通稿，哪一样不要钱？”
叶天逸当然知道。
但他顾不了那么多了。
再这样下去，他会疯的。
“我知道很难，但这是我的决定。”他看着王哥，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我会承担所有后果。”
王哥盯着他看了很久，最终长长地叹了口气。
“你真的想好了？”
“想好了。”
“行，我会把你的想法上报给公司。”
王哥靠回椅背，揉了揉眉心，“但是天逸，我得提醒你，后果可能比你想象的要严重得多。”
叶天逸没有再说话。
他己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大不了，就是回到原点。
回到那个在食堂里为了多加一个鸡腿而犹豫半天的穷学生时代。
至少，那样的生活，是真实的，是脚踏实地的。
回到公司安排的公寓，叶天逸一夜无眠。
第二天，他没有等来王哥的电话，也没有等来赵丽影的传唤。
一切都平静得有些诡异。
他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昨晚的一切都只是他的胡思乱想。
首到第三天下午。
他的手机邮箱里，收到了一封新邮件。
发件人是：何颂传媒法务部。
叶天逸的心猛地一跳。
来了。
他深吸一口气，怀着一种奔赴刑场般的悲壮心情，点开了那封邮件。
邮件内容很简单，只有寥寥几行字。
【叶天逸先生：
您好。关于您提出的解约申请，公司己收悉。
根据您与本公司签订的《S级艺人经纪合同》第XX条XX款之规定。
现向您发送解约所需支付的违约金明细，请查收附件。
顺祝商祺。】
附件是一个PDF文件。
叶天逸的手指有些颤抖，点开了那个文件。
文件标题是黑体加粗的几个大字：《S级艺人合同解约赔偿协议》。
他的目光缓缓向下移动，越过那些密密麻麻的法律条文。
最后，定格在了赔偿金额那一栏。
那是一个很长的数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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