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百里司烬牵回竹楼的过程，凌墨染的脑子是一片空白的。雨水顺着她的发梢、脸颊滑落，冰冷刺骨，却远不及她心头的寒意。那场倾尽全力的逃跑，像是个拙劣的笑话，被他轻而易举地粉碎。
他掌心的温度透过她冰凉的皮肤传来，不是温暖，而是一种带着绝对掌控的烙印。
回到那间熟悉的、弥漫着冷香的囚笼，侍女立刻无声地上前，递上干燥柔软的布巾和干净的衣物。
百里司烬松开了她的手，没有再多看她一眼，也没有一句斥责，仿佛刚才只是出门带回一件不慎遗失的物件。他转身，白色的身影消失在通往内室的帘幕之后，留下满室令人窒息的沉寂。
凌墨染机械地擦拭着头发，换上干爽的衣物。动作迟缓，眼神空洞。失败感如同沉重的枷锁，比脚踝上的银链更让她喘不过气。她坐在窗边的竹榻上，看着窗外渐歇的雨丝，和雨后更加青翠欲滴的山林，心中却是一片荒芜。
她还能怎么办？反抗？逃跑？在他那近乎神明般的手段面前，她的所有努力都像是螳臂当车。认命吗？像一只被驯养的雀鸟，永远活在这方寸之地，等待着他偶尔的“垂怜”？
不甘如同毒藤，缠绕着她的心脏，越收越紧，带来阵阵钝痛。
接下来的几天，凌墨染变得更加沉默。她不再试图与侍女交流，不再关注窗外的景色，甚至连每日送来的餐食，也只是勉强吃上几口，维持着身体最基本的需要。她像一朵迅速枯萎的花，失去了所有的生机与色彩，只剩下麻木的躯壳。
百里司烬似乎并未在意她的消沉。他偶尔会出现，有时是白天，有时是深夜，总是悄无声息。有时只是远远地看她一眼，确认她的存在；有时则会走到她面前，用那冰凉的指尖拂过她的发丝或脸颊，像是在确认一件收藏品的完好。他从不与她多言，那声“宝宝”也再未响起，但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无时无刻的压迫。
凌墨染对他的一切举动都报以沉默和僵硬的顺从。她不反抗，不回应，如同一个没有灵魂的玩偶。她将自己封闭起来，用冷漠筑起一道高墙，试图隔绝外界的一切，包括他那令人恐惧的掌控。
这天深夜，万籁俱寂，只有窗外不知名的夏虫在孜孜不倦地鸣叫。凌墨染躺在竹榻上，依旧毫无睡意，睁着眼睛望着黑暗中的屋顶。脚踝上的银链在翻身时发出细微的轻响，提醒着她现实的残酷。
忽然，她听到内室的方向，传来一声极其轻微、却又与往常不同的动静。像是什么东西被不小心碰倒，又迅速被扶起的声音。
她的心微微一动。百里司烬在里面？他在做什么？
这念头只是一闪而过，随即又被她强行压下。他的事情，与她何干？
然而，片刻之后，一种极其微弱、却异常尖锐的刺痛感，猛地从她手腕那个引路蛊的银点处传来！那感觉转瞬即逝，快得像是错觉，却让她浑身一个激灵。
几乎是同一时间，她感觉到内室那边，百里司烬那原本如同深海般沉寂强大的气息，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混乱的波动！虽然很快又恢复了平静，但那瞬间的异常，却没有逃过凌墨染因为长期紧张而变得异常敏锐的感知。
怎么回事？
鬼使神差地，她轻轻起身，赤着脚，踩在冰凉的竹席上，如同猫儿一般，悄无声息地走向那面隔绝内外的深色帘幕。
越是靠近，那股清冷的香气似乎越发浓郁，但在这浓郁的香气之中，隐约夹杂了一丝极淡的、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她的心跳莫名加快。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苗疆少主强制爱：宝宝是穿书大佬 深吸一口气，她小心翼翼地，将帘幕拨开一道极细的缝隙，向内望去。
内室书房里，只点了一盏孤灯，光线昏黄。
百里司烬没有坐在书案后，而是背对着她，站在窗边。窗扉半开，清冷的月光混合着灯火，勾勒出他略显单薄孤寂的背影。他依旧穿着白日的白衣，但此刻那白衣的袖口处，却赫然沾染了一小片刺目的暗红！
而他似乎并未察觉，只是微微垂着头，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
凌墨染的呼吸一滞。
就在这时，仿佛感应到她的窥视，百里司烬缓缓地转过了身。
他的脸色比平日更加苍白，几乎透明，唇色也淡得几乎没有血色。然而，最让凌墨染心神剧震的，是他的眼睛。
那双总是如同古井寒潭般深邃沉寂、不起波澜的墨黑眼眸，此刻竟像是被投入石子的湖面，漾开了一层朦胧的、破碎的水光。长长的睫毛被那水汽濡湿，几缕乌黑的发丝黏附在光洁的额角，让他整个人褪去了平日那层冰冷禁欲、高不可攀的外壳，显露出一种从未有过的、近乎脆弱的易碎感。
他就那样看着她，眼神里没有了往日的掌控一切，没有了那种看透世事的淡漠，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茫然？一种深埋在极致偏执之下的、仿佛迷失了方向的孩童般的无助？
那湿漉漉的眼神，像是一根极其细微的针，猝不及防地，轻轻扎进了凌墨染心底最柔软的角落。
她一首以为他是没有弱点的，是强大到令人绝望的存在。可眼前这个沾染血迹、眼神破碎苍白的少年，颠覆了她所有的认知。
他也会受伤？他也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百里司烬看着她站在帘幕边，脸上闪过一丝极快的、几乎无法捕捉的错愕，似乎没料到她会出现在这里。随即，他眼底那层破碎的水光迅速敛去，又试图恢复成往日那片沉寂的冰封。
但他微微蹙起的眉头，和依旧比平时急促一丝的呼吸，却泄露了他此刻的状态并非无恙。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先发出了一声压抑不住的、极轻的闷咳，苍白的脸颊泛起一丝不正常的潮红。
凌墨染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了一下，传来一阵陌生的、酸涩的悸动。
她看着他试图掩饰狼狈、强撑平静的样子，看着他袖口那抹刺目的暗红，看着他因为咳嗽而微微颤抖的单薄肩膀……
一首紧绷的、充满了抗拒和恐惧的心防，在这一刻，竟产生了一道细微的、连她自己都未曾预料到的裂缝。
一种莫名的情绪，混杂着震惊、疑惑，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微小的心疼，悄然滋生。
她站在原地，没有动，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百里司烬也看着她，那双刚刚褪去水光的黑眸，深处似乎有什么极其复杂的东西在翻涌，最终，都化为了一片更深沉的、令人看不懂的幽暗。
两人隔着昏黄的灯光和几步的距离，无声地对望着。
空气里，那清冷的香气混合着极淡的血腥气，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夜晚的暧昧与悸动，在悄然蔓延。
凌墨染知道，有些东西，在看见他那个湿漉漉的、破碎眼神的瞬间，己经不一样了。
她对他，似乎再也无法保持纯粹而坚定的恨意与恐惧了。
而那悄然萌芽的东西，究竟是什么，她不敢深想，只觉得心口的位置，跳得有些慌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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