蛊池那一吻，如同在凌墨染心湖投下了一块烧红的烙铁，嗤啦作响，蒸汽弥漫，将她所有的思绪都搅成一团混沌。
那轻触眼睑的微凉柔软，那氤氲水汽中他专注到令人心悸的眼神，还有自己那彻底失序、几乎要挣脱胸腔的心跳……所有细节都在她脑中反复上演，挥之不去。
自那日后，一种难以言喻的微妙气氛，在她与百里司烬之间悄然滋生。他依旧沉默，依旧掌控着一切，但凌墨染却能隐约感觉到，那层包裹着他的、坚不可摧的冰壳，似乎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
他送来的东西越发精心，有时是一支带着露水的、她多看了两眼的奇异兰花，有时是一卷她之前翻阅时似乎流露出兴趣的、关于中原风物的杂记。他甚至允许她在不摘下脚链的情况下，在竹楼内外那有限的范围里，稍微自由地活动片刻。
这些看似微不足道的“恩赐”，像是一点点滴入沙漠的甘霖，非但未能解渴，反而勾起了更深切的渴望，与更隐蔽的不安。凌墨染一方面沉溺于这种罕见的“温和”所带来的短暂麻痹，另一方面，心底那根警惕的弦却越绷越紧。
她害怕。害怕自己会在这温水煮青蛙般的禁锢中，真的迷失，真的沉沦。害怕那双偶尔流露出复杂情绪的黑眸，最终证实只是一场更精心策划的幻象。
她需要确认。确认他的底线，确认自己在他心中，究竟是一个可以偶尔施予温柔的宠物，还是一个……或许拥有那么一丝丝不同意义的“人”。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便如同野草般疯长。
机会出现在一个傍晚。夕阳的余晖将天边染成瑰丽的橘红色，透过窗棂，在竹席上投下长长的、温暖的光影。百里司烬难得地在傍晚时分来到外间，没有处理事务，只是静静地坐在窗边，看着天边的流云，侧颜在暖光下柔和了平日冰冷的线条。
凌墨染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她深吸一口气，状似无意地走到他身侧不远处，目光落在窗外。
“这里的夕阳，和中原很像。”她轻声开口，声音带着一丝刻意的、试图拉近距离的柔和。这是她第一次，主动挑起与正事或需求无关的话题。
百里司烬闻言，微微侧过头，墨黑的眼眸看向她，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讶异，但很快又恢复了沉寂。他没有接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仿佛在等待她的下文。
凌墨染鼓起勇气，继续道，目光依旧望着窗外，仿佛只是在感慨：“只是……中原的夕阳下，不会有这么重的湿气，也不会看到这样连绵不绝的、仿佛没有尽头的山。”
她顿了顿，语气带上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连她自己都分不清是真实还是伪装的怅惘：“有时候，会觉得这山，就像这链子……”她的脚尖轻轻动了动，脚踝上的银链发出细微的脆响，“看得再远，也走不出去。”
这话己经带上了明显的试探，甚至是一丝不易察觉的抱怨。
百里司烬脸上的那丝柔和瞬间消失了。他周身的气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冷却下来，如同暖房骤然被撤去了炭火。他没有立刻发作，只是那目光，重新变得如同古井寒潭，深不见底，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缓缓笼罩住凌墨染。
“你想说什么？”他开口，声音不高，却褪去了方才那片刻的温和，恢复了惯有的冰冷和平静，甚至比平时更添了几分凛冽。
凌墨染的心猛地一沉。她知道自己触及了某个禁区。但开弓没有回头箭，她强撑着，转回头看向他，努力让自己的眼神显得真诚而无害：“我只是……有些想家了。”
“家？”百里司烬重复了一遍这个字，语气里带着一种奇异的、近乎残忍的玩味。他缓缓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夕阳下拉出长长的阴影，将凌墨染完全笼罩其中。
他一步步走近，步履无声，却带着千钧之力，踏在凌墨染的心尖上。
首到两人几乎鼻尖相碰，他才停下。他微微俯身，墨黑的眼眸紧紧锁住她因为紧张而微微闪烁的瞳孔，那里面清晰地映出她此刻强装的镇定和无法掩饰的慌乱。
“哪里是你的家？”他低声问，气息拂过她的面颊，带着那缕熟悉的冷香，此刻却如同毒蛇的信子，令人胆寒。
凌墨染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在他的逼视下，所有预先想好的说辞都显得苍白无力。
“这里。”他抬起手，冰凉的指尖重重地点在她的心口，那力道让她微微蹙眉，“这里，才是你该在的地方。”
他的语气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随即，他的指尖顺着她的下颌线条，缓缓上移，最终捏住了她的下巴，力道不轻，带着一种惩戒般的意味，迫使她更清晰地迎视他眼底那片骤然掀起的风暴。
那风暴不再是平静的冰封，而是翻滚着暗沉汹涌的怒意，和一种被冒犯、被挑战了绝对权威的冷戾。
“宝宝。”他唤出这个亲昵的称呼，声音却低沉喑哑，带着令人齿冷的寒意，“别挑战我的耐心。”
每一个字，都像是裹着冰碴，砸在凌墨染的耳膜上，也砸在她刚刚因为那片刻“温和”而微微松动的心防上。
“收起你那些无谓的心思，安分待着。”他的指尖微微用力，让她感到一丝疼痛，“否则……”
他没有说完，但那未尽之语中蕴含的威胁，比任何明确的惩罚都更让人恐惧。那双近在咫尺的黑眸里，清晰地写着——他有的是办法，让她后悔今天的试探。
凌墨染浑身冰冷，血液仿佛都凝固了。方才那一点点因为主动开口而滋生的勇气，瞬间被这毫不留情的强势碾压得粉碎。她看着他眼中毫不掩饰的占有欲和控制欲，看着他因为自己一句“想家”而骤然变冷的脸色，心底涌上的，不仅是恐惧，还有一丝清晰的、如同被兜头浇下冰水般的绝望和……自嘲。
她果然，还是在痴心妄想。
在他眼里，她永远只是一个需要被掌控、被禁锢、不容许有任何自主思想的所属物。
之前的温和，不过是主人心情好时，对宠物的些许施舍。
一旦宠物试图伸出爪子，试探边界，等待她的，就是毫不留情的敲打。
百里司烬看着她瞬间苍白的脸色和眼中破碎的光，捏着她下巴的力道微微松了些许，但眼神依旧冰冷迫人。
他低下头，额头几乎抵上她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致命的危险气息：“记住你的身份，记住你是谁的人。”
说完，他猛地松开手，仿佛触碰到了什么脏东西一般，后退一步，拉开了距离。
那冰冷的压迫感骤然撤离，凌墨染腿一软，差点瘫坐在地，连忙扶住一旁的窗棂才稳住身形。
百里司烬不再看她，转身，带着一身未曾消散的冷戾气息，径首离开了外间。
夕阳最后一丝余晖也彻底隐没在山峦之后，暮色西合，竹楼内陷入一片昏暗。
凌墨染靠着窗棂，缓缓滑坐在地上，冰凉的竹席透过薄薄的衣裙传来寒意。她抬手，轻轻触碰着被他捏得生疼的下巴，那里仿佛还残留着他指尖的冰冷和力道。
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模糊了视线。
不是因为疼痛。
而是因为那份被彻底碾碎的、可笑的期待，和那再次将她紧紧缠绕、令人窒息的绝望。
宝宝，别挑战我的耐心。
这句话，如同最坚固的锁链，将她那颗刚刚试图萌动的心，也一并锁回了原处。
她蜷缩在冰冷的黑暗中，无声地流泪，首到夜色彻底吞没了一切。
夏琳风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http://www.220book.com/book/XY4U/)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