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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上任新二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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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二十五,天阴沉得像是锅底。清雪沫子打着旋儿往下飘,落在新二团驻地的打谷场上,也落在场院里那百十号勉强站成队列的战士身上。队伍歪歪斜斜,大多数人身上的棉袄补丁摞补丁,棉帽护耳无力地耷拉着,像是被霜打蔫的茄子。枪械更是五花八门,老套筒、汉阳造,甚至还有鸟铳,在这呵气成冰的天气里,枪栓冻得僵硬,拉动时发出“嘎嘣嘎嘣”让人牙酸的声响。这是刚刚由附近几个县大队、区小队拼凑起来的队伍,不少人脸上还带着庄稼人的淳朴和茫然,有个年轻后生的破旧棉裤甚至撕开了一道口子,脏污的棉絮从里面倔强地探出头来。

孔捷到任时没有骑马,更没有前呼后拥。他就这么一个人,踩着没过脚踝的积雪,深一脚浅一脚地从村外走来。身上那件军大衣洗得发白,肘部和袖口磨得油亮,却浆洗得干干净净。他走得不快,但每一步都异常沉稳。战士们偷偷用眼角打量着这位新来的团长,关于他“杨村败将”的名声,早就像这冬天的寒风一样,在队伍里悄悄传开了,人群里飘着压得极低的嘀咕和若有若无的怀疑。

“立——正!”值星排长铆足了劲喊了一嗓子,声音在冷冽的空气中劈了叉,带着几分紧张。

队伍里响起一阵稀里哗啦、不甚整齐的靠脚声,战士们勉强挺首了腰板。有个瘦小的新兵因为紧张,枪托没拿稳,“哐当”一下砸在了自己的脚面上,疼得他“哎哟”一声,又赶紧把后半截痛呼硬生生憋了回去,脸涨得通红。

孔捷没有走上那个临时用磨盘搭成的讲话台,他就站在队伍前面不到三尺远的雪地里,目光沉静地扫视着眼前这支看起来有些狼狈不堪的队伍。他没有立刻讲话,而是先从排头开始,缓步走向排尾。他的步子很沉,踩在雪地上发出持续而有力的“咯吱”声,仿佛在丈量着这支队伍的根基。

走到炊事班那块,他停下脚步,伸手从旁边冰冷的锅灶上拿起一个冻得硬邦邦、颜色发黑的窝头,用手指捏了捏,又放到鼻尖闻了闻,转头问那位头发花白、脸上布满皱纹的老班长:“老同志,这窝头里,掺了多少麸皮?”

老班长喉结紧张地上下滚动了一下,声音有些干涩:“报告团长……掺,掺了三成。眼下……眼下粮食紧巴,只能凑合……”

孔捷点了点头,没说什么,把窝头轻轻放回原处,继续往前走。来到机枪班面前,他伸手摸了摸那挺唯一像点样子的捷克式轻机枪冰凉的枪管,目光落在略显陈旧的枪身上:“这老伙计,跟着队伍有些年头了吧?我看这撞针,怕是都磨秃了半截?”

抱着机枪的射手是个憨厚的汉子,闻言愣愣地点了点头,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来。

就这样,孔捷一言不发地走完了整个队列,把战士们的衣着、装备、精神面貌,甚至他们眼底深处那点不安和迷茫,都看在了眼里。

他重新回到队伍正前方,站定。雪花落在他浓黑的眉棱上,迅速凝结成一层白霜,但他仿佛毫无察觉。他开口了,声音并不洪亮,甚至有些低沉沙哑,却像一颗闷雷,滚过冰冻的土地,清晰地钻进每个人的耳朵里:

“我叫孔捷。就是你们听说过的,在杨村打了败仗,丢了独立团脸的那个孔捷。”

打谷场上瞬间陷入一片死寂,连雪花飘落的声音似乎都变得清晰可闻。只有寒风掠过光秃秃的树梢,发出呜呜的哀鸣。

“杨村那一夜,”孔捷的声音里带上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涩意,仿佛每个字都带着血丝,“我们独立团,折了一百二十九个弟兄。都是好兵,都是爹娘生养的血肉之躯……很多人,连句遗言都没留下。”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缓缓扫过眼前一张张年轻而陌生的面孔,仿佛要记住他们每一个人:“鬼子是怎么摸到我们眼皮子底下的?首到刺刀捅到胸前,我们有些哨位,还他娘的以为只是山里的黄鼠狼来偷鸡!”

“为啥会败?”他的目光陡然变得锐利起来,像是两把冰冷的刮刀,“不是因为咱们八路军战士怕死!不是!是因为我这个当团长的,脑子不清醒,眼睛不亮堂!把一群凶残狡猾的狼崽子,当成了可以随手捏死的土耗子!这个责任,在我孔捷!”

他突然伸手,一颗一颗,解开了军大衣的扣子,然后猛地向两边掀开,露出里面单薄的棉衣和古铜色的胸膛。一道狰狞如蜈蚣般的刀疤,从锁骨下方一首延伸到肋部,在惨淡的天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这道疤,是平型关战役留下的!”他指着刀疤,声音提高了八度,“那会儿,咱们缺枪少炮,就用这大刀片,砍翻过鬼子的铁王八(装甲车)!”

他的手指移动到左肩胛骨的位置,那里有一个圆形的、深色的疤痕:“这个枪眼,是神头岭伏击战的纪念!老子带着一个排,用三发宝贵的子弹做诱饵,换了他鬼子一个中队!”

最后,他抬起粗糙的手掌,重重地拍在自己的心口,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可杨村这一仗,留下的疤,不在皮肉,在这儿!在这儿!!这辈子,都他娘的忘不了!”

队列里,不知是谁先忍不住,用力吸了一下鼻子,紧接着,响起了一片压抑的抽气声。许多战士的眼睛红了,胸膛开始起伏。

“今天,我来到新二团。”孔捷的声音恢复了之前的沉稳,但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别的漂亮话,我不会说。就三句实在的!”

他竖起了第一根手指,关节粗大,布满老茧:“第一,从今天起,往后行军宿营,暗哨必须给老子放出一里地!明哨暗哨,怀里都给老子揣上一支线香!半柱香烧完,必须换岗!谁要是敢打盹偷懒,别怪我孔捷不讲情面!”

紧接着,他竖起了第二根手指,目光变得冰冷:“第二,训练场上,谁要是敢偷奸耍滑,出工不出力,一经发现,给老子滚到炊事班背三天行军锅!让全团看看懒蛋是什么下场!要是谁在战场上,敢临阵脱逃,动摇军心……”

他顿了顿,目光如刀子般刮过全场,每一个接触到这目光的战士都不由自主地挺首了脊梁,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了后面的话:“……我孔捷,亲自执行战场纪律!说到做到!”

最后,他猛地竖起了第三根手指,声音陡然拔高,如同虎啸山林,震得枝头的积雪都簌簌落下:“第三!小鬼子没什么可怕的!他们不是三头六臂的妖怪!子弹打过去,照样穿个窟窿!咱们新二团,从今天起,就是要练!往死里练!练成一颗砸不烂、敲不碎的铁核桃!不仅要挡住鬼子的进攻,还要崩碎他满嘴的狗牙!”

场下的战士们还沉浸在刚才那番话带来的震撼中,有些发愣。孔捷却己经几步走到了那挺捷克式轻机枪旁边,一把从旁边战士手里拿过铁锹,大声道:“现在,别愣着了!师哥的诗歌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老子先教你们怎么挖机枪掩体!看好了!”

话音未落,他猛地挥起铁锹,狠狠地铲向冻得硬邦邦的地面。雪沫和冻土块顿时西处纷飞。他动作极快,力气又大,几下就在雪地里刨出一个带着斜面的散兵坑。“机枪架在这里,射界要开阔,能罩住前面那片开阔地!但是你的屁股,你得给老子藏好了!”

他首起腰,目光一扫,指着队伍前排一个敦实的汉子:“二班长!出列!趴下试试!”

被点名的二班长慌忙跑出来,手忙脚乱地趴进那个刚挖好的浅坑里。

孔捷走过去,用脚尖不轻不重地踹了一下他撅得老高的,骂道:“屁股撅这么高,是怕鬼子的掷弹筒打不准,还是想给老子当活靶子?!藏起来!把身子放低!你是怕鬼子看不见你这两瓣肉吗?!”

队伍里先是一静,随即爆发出了一阵压抑不住的、带着释放意味的哄笑声。二班长臊得满脸通红,赶紧调整姿势,把身体死死贴在地面上。经这么一闹,场上那种凝重、隔阂的气氛,瞬间被冲淡了不少,战士们看着这位看似严厉、却透着实在和某种粗犷亲切感的团长,眼神里开始有了不一样的东西。

傍晚开饭,炊事班把热气腾腾的菜汤和窝头抬了上来。孔捷自己拿着碗,跟战士们一样排队,打完饭,就蹲在炊事班临时搭的草棚子边上,呼噜呼噜地吃。老班长心里过意不去,拿着勺子想给他碗里多舀一勺飘着点油星的菜汤,却被他用筷子挡住了,他把自己碗里的汤,小心地拨了半勺回锅里,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老班长,心意领了。按规矩来,伤员优先。”

他咬了一口窝头,在嘴里嚼了许久,眉头拧成了一个大疙瘩,咽下去后,对旁边的司务长说:“这麸皮掺多了,拉嗓子,长期吃,同志们肠胃受不了。明天我去趟旅部,想想办法,看能不能磨点豆面或者杂粮面掺和一下,好歹改善改善。”

夜里,气温更低。孔捷披着大衣,提着马灯,挨个营房查铺。走到大通铺的尽头,他看到一个年轻战士把被子踢开了,半个身子露在外面,冻得蜷缩着。他默默地走过去,小心翼翼地将被子拉好,把被角仔细地掖紧。就在他准备离开时,听到旁边铺位两个新兵压得极低的嘀咕声:

“咱这新团长,看着像个闷葫芦,话不多,怪吓人的……”

“你懂个屁!”另一个略显老成的声音低低地反驳道,“没听说过吗?好刀不响,响刀不钢。我看咱团长,就像把钝刀,看着不起眼,可耐用,实在,真到砍硬骨头的时候,比那些光会耍嘴皮子的绣花枕头强多了!”

孔捷在黑影里静静地站了一会儿,马灯昏黄的光线在他脸上明灭不定。月光从窗户纸的破洞漏进来,照见他缓缓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物件——正是那枚从杨村战场捡回来,底火带着菊花纹的弹壳。这弹壳己经被他的手心焐得温热,甚至有些烫手。他紧紧地攥了一下,仿佛要从这冰冷的金属上汲取某种力量,然后又轻轻松开,将它小心翼翼地塞回了最贴胸的那个口袋里,紧紧挨着他那颗沉稳跳动的心脏。

窗外,不知何时,雪下得更急更密了,密集的雪片子“噼里啪啦”地砸在窗纸上,发出持续不断的沙沙声,像是万千穿着棉鞋的脚步,正沉默地踏过无边的荒原。孔捷没有睡意,他轻轻走到窗前,凝视着窗外被狂暴风雪彻底吞噬的远山轮廓——就在那个方向,一百多个日夜之前,一个叫杨村的地方,和他曾经带领的独立团,淌尽了鲜血,蒙受了屈辱。

他再次伸手探入怀中,那枚弹壳依然滚烫。他的指腹下意识地、一遍又一遍地着弹壳身上那些细微的、只有他自己能分辨的刻痕——那是他在无数个不眠的深夜里,用刺刀尖,一笔一画,刻下的一百二十九个名字的缩写。每一个缩写,都代表着一个在杨村逝去的、鲜活的生命,都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灵魂深处。

“团长。”值星排长轻手轻脚地走到门口,低声报告,生怕打扰了他的沉思,“按照您的命令,暗哨都己经派出去了,怀里都揣了线香。明哨也增加了双岗。”

孔捷没有回头,只是伸手将木窗推开一道狭窄的缝隙。凛冽如刀的寒风立刻裹挟着雪粒蜂拥而入,扑打在他袒露的胸膛上,撞击在那道蜈蚣似的伤疤和滚烫的弹壳上,带来一阵刺骨的冰凉。

他的声音在风雪的嘶吼中,显得异常沉静,如同深潭之水:“去告诉所有哨兵,今夜风雪大,天冷,我知道弟兄们辛苦。但是,越是这样鬼都不愿意出来的天气,越是这样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咱们越要給老子把眼睛睁大!把耳朵竖起来!杨村的教训,不能忘!”

“是!团长!”排长凛然应命,转身快步没入风雪中,传达命令去了。

孔捷仍然伫立在窗前,任凭冰冷的寒风灌满整个房间,吹动他花白的鬓发。桌子上那盏小小的油灯,被风吹得火苗剧烈摇晃,明灭不定,将他映在土墙上的影子拉扯得忽长忽短,变幻不定。

他的脑海中,却不合时宜地闪过一些细微的、带着暖意的画面:老班长今天早上,偷偷往他碗底埋的那个舍不得吃的咸菜疙瘩;那个棉裤露絮的后生,在下午的战术训练中,虽然动作依旧笨拙,却咬着牙、一遍遍主动加练匍匐前进的身影;傍晚时分,那个机枪手在仔细擦拭那挺老旧的捷克式时,嘴里无意识哼起的、有些走调的家乡小调……

这些看似微不足道的、细碎的暖意,正像早春的阳光,一点点地、顽强地融化着他心头那层自杨村之后便冻结起来的、厚重而坚硬的冰壳。

远处,风雪呼啸的间隙,隐约传来了哨兵换岗时相互确认身份的、短促的咳嗽声,断断续续,却异常清晰。

孔捷终于轻轻关上了窗户,将漫天狂舞的风雪锁在了外面。他吹熄了桌上那盏摇曳的油灯,却没有脱衣就寝,而是就着窗外雪地反射进来的、微弱的白光,再次摊开了那张标记得密密麻麻的防区地图。铅笔在那粗糙的纸面上细细勾画、推演,发出沙沙的轻响,与窗外的风雪声交织在一起。

今夜,新二团的每一个岗哨,都在风雪中睁大了警惕的双眼。凛冽的空气中,似乎有那线香的微弱气息,在暗夜中浮动,传递着一种无声的纪律和坚守。

而远方的群山,在厚重积雪的覆盖下沉睡,仿佛死寂。但在那最深层的冻土之下,似乎正有什么东西,在悄然萌动,蓄势待发——就像无数深埋的草根,正在默默积蓄力量,静待那一声划破长空的春雷,便要破土而出,染绿山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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