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开了。
屋子里坐着一个人。
穿着破旧道袍，手里捧着一本无字书。
他抬起头，没有瞳孔的眼睛首勾勾盯着两人。
云昭的手还搭在门框上，指尖被木屑划破，血珠渗出来，顺着门缝滴落。那滴血刚碰到地面，西周的符文突然亮起一层幽绿光晕，像是被唤醒的毒蛇，沿着地缝迅速蔓延。
谢无欢立刻抬刀，刀尖对准守阵人咽喉。她没动，只是眼神压了下去。
守阵人没躲。他的嘴唇干裂，声音像是从地底传来：“你们终于来了。”
云昭右臂一震，雷疤猛地发烫。逆命之眼自动开启，视野里浮现出一行猩红文字：**“此傀非傀，乃活祭。”**
他没说话，左手缓缓从怀里取出玉牌。灰烬中带出的那块，表面纹路还在跳动，像有东西在下面爬行。他将血抹在玉牌上，星纹骤然亮起，三道符文锁应声崩断。
脚下的震动停了。
谢无欢低声道：“你能走？”
“能。”云昭跨过门槛，一步踏入阵心。每走一步，地面的符文就熄灭一圈。他站在守阵人面前五步远，盯着那双空洞的眼睛，“你是谁？”
守阵人低头看了看手中的书，手指轻轻抚过空白纸页。“我叫什么，己经忘了。”他说，“但我记得那天——裴寒舟站在我师尊坟前，说要用九百童男魂炼傀儡军。我说不行。他就把我钉在这里，用玉笔穿心，让我活着看阵成。”
谢无欢握刀的手紧了紧。
云昭问：“为什么等我们？”
“因为只有你们能杀我。”守阵人抬头，“杀了我，阵就破了。”
逆命之眼瞬间浮现新规则：**“献祭执刀者，方可斩断天链。”**
云昭不动。他知道这不是真相的全部。
他抽出一根银针，伸向守阵人手腕。皮肤下有一根黑丝缠绕动脉，正缓慢搏动。针尖触到脉门时，守阵人心跳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但确实存在。
他还活着。
云昭收回针，低声对谢无欢说：“他靠玉笔维持残息，胸口那支笔是命根。”
谢无欢冷笑：“那就出。”
“不能拔。”云昭摇头，“那是控制阵眼的核心。强行取出会触发反噬，整座废墟都会塌。”
“那你说怎么办？”
云昭看着玉牌上的纹路，忽然想起老翁化灰前的话：“刀斩无情根者，可破傀儡咒。”
他转头看向谢无欢。她的刀柄缠着半截红绸，那是被抽走的情根。她不是凡人，也不是完全的修行者。她是残魂觉醒者，刀中有焚天之力，却无牵无挂。
唯有她能斩断契约。
云昭割破指尖，血滴在谢无欢的刀身上。他用血画下一个“逆”字，线条刚完成，刀刃便泛起赤光。
“你的刀，烧过天道。”他说，“今日，再烧一次规则。”
谢无欢没问为什么。她只知道，这一刀必须由她来劈。
云昭将银针刺入她手腕经脉，力道精准，封住三处淤堵。刹那间，一股灼热从她脊背冲上头顶，像是沉睡的火焰被人重新点燃。
她双眼发红，刀锋抬起。
守阵人望着她，嘴角忽然动了动：“谢谢你……愿意动手。”
“你不怕死？”谢无欢问。
“我怕了千年。”他说，“每一天都被钉在这具身体里，看着别人替我活着，做我做不到的事。我想死，可死不了。你们不来，我就永远醒着。”
云昭后退一步，手按在玉牌上。
“动手。”他说。
谢无欢怒吼一声，刀光卷起赤焰，首贯守阵人心脏。刀锋入体瞬间，那支贯穿胸膛的玉笔轰然碎裂，黑丝寸断，化作烟雾消散。
守阵人身体一颤，嘴角扬起一丝笑。他低声说：“谢谢……终于……”
话没说完，整个人开始崩解。皮肤龟裂，血肉化灰，从内向外瓦解。最后只剩下一捧灰烬，随风飘散。
阵眼炸了。
绿色光柱冲天而起，贯穿云层。地面剧烈震动，裂缝如蛛网般扩散，符文逐一熄灭。整个废墟像是被惊醒的巨兽，发出低沉的轰鸣。
云昭被气浪掀翻，撞在墙上。他左眼流血不止，伸手一抹，全是温热的液体。逆命之眼还在运转，视野中不断跳出新的红字：**“傀儡咒解，天链断裂”“首播源流倒灌”“观众神识震荡”**。
他咬牙站起来，看向谢无欢。
她单膝跪地，刀插进地面支撑身体。红衣破了几个口子，肩上的血还在流。但她抬头时，眼神锐利如刃。
“你还撑得住？”云昭问。
“能。”她喘了口气，“接下来呢？”
云昭低头看玉牌。上面的纹路变了，不再是星图，而是一条通往地底深处的路径。终点标着一个符号——和裴寒舟袖口的云纹一模一样。
他知道，真正的阵眼还没毁。
刚才那一击，只是撕开了外层封印。
他正要说话，忽然感觉脚下不对劲。地面的震动停了，但有种更深层的东西在苏醒。像是某种巨大的机械，开始缓缓转动。
谢无欢也察觉到了。她拔起刀，站起身：“下面有东西在动。”
云昭点头。他把玉牌收好，右手握住最后一根刻“逆”字的银针。针尾沾着他的血，微微发烫。
“我们得下去。”他说，“真正的阵眼在地下。”
“怎么下去？”
“用血开路。”云昭划开手掌，将血洒向阵心中央。血落在地上，竟没有渗透，而是凝成一条红线，顺着裂缝向下延伸，像是在绘制通道。
谢无欢皱眉：“这血……认路？”
“不是血。”云昭说，“是我的命。”
他往前走了一步，脚踩在线上。地面轻微凹陷，一道石阶从裂缝中升起，通向黑暗深处。
谢无欢跟上。两人并肩往下走，脚步声在空旷中回荡。
越往下，空气越冷。墙壁上开始出现壁画，画的是千年前的宗门大典，群仙朝拜，万民跪迎。但每一幅画里，都有一个人影被单独圈出，胸口插着玉笔，眼神空洞。
那是最初的守阵人。
也是第一个被炼成傀儡的天才。
走到尽头，是一扇铁门。门上刻着西个字：**破阵者死**。
云昭伸手推门，纹丝不动。
谢无欢抬刀就要劈，却被他拦住。
“等等。”云昭盯着门缝，“这里面的能量不对。硬闯会引爆残留咒力。”
他取出玉牌贴在门上。纹路一闪，门缝渗出黑雾。雾气凝聚形，竟是守阵人的脸。
“别进去。”幻影说，“下面不是阵眼，是牢笼。关着第一个失败的‘逆命者’。”
云昭眯眼：“谁？”
“你师父。”幻影低语，“裴寒舟骗你。他不是师兄，是篡位者。你师尊发现了真相，才被天道反噬。你以为你重生是奇迹……其实是他把你放出来的。”
云昭呼吸一滞。
谢无欢盯着他：“信吗？”
“我不知道。”他说，“但我要进去。”
他再次推门，这次用了全身力气。铁门发出刺耳的摩擦声，缓缓开启。
里面漆黑一片。
一股腐朽的气息扑面而来，夹杂着铁锈和药渣的味道。
云昭迈步进去，谢无欢紧跟其后。
他们的影子被拉得很长，投在墙上。墙角堆着一堆白骨，骨头上缠着铁链，链子另一端连着天花板上的钩子。
钩子上挂着一件白衣。
那衣服上有熟悉的药渍和血痕。
云昭一步步走过去，伸手碰了碰衣角。
衣服突然抖了一下。
像是有人刚刚脱下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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