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台上的风，裹挟着烟尘与隐约的哭嚎，吹得人皮肤发紧。顾晓月靠在我身边，身体仍在微微颤抖，但那双紧抓着应急小包的手，指节己经用力到发白。她在努力克制，努力适应这个骤然崩塌的世界。
“跟紧我，注意脚下，别回头看。”我最后检查了一遍装备，将一根强光手电塞到她手里，“必要时照明，但尽量节省电量。”
她点了点头，嘴唇抿成一条苍白的首线。
下楼的路径比上来时更加艰难。楼梯间里弥漫着浓重的灰尘，让人窒息。裂缝像丑陋的蜈蚣，爬满了墙壁和台阶。有些地方的混凝土己经完全碎裂，露出扭曲的钢筋，需要极其小心才能通过。我们遇到了几个滞留在楼道里的邻居，有人试图跟着我们，但在看到我冰冷的眼神和毫不迟疑的、选择最危险却最快速路径的行动后，大多退缩了，只剩下无助的啜泣。
走出单元门，踏入街道的瞬间，晓月还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眼前的世界，比从天台上俯瞰更加触目惊心。
路面像被巨力撕扯过的树皮，拱起、开裂，甚至塌陷出深坑。扭曲的汽车或被掩埋在瓦砾下，或相互撞击在一起，如同怪异的金属雕塑。断裂的消防栓喷涌着混浊的水柱，与不知来源的污水汇合，在裂缝间肆意流淌。电线杆歪斜着，断裂的电线垂落下来，像死去的藤蔓，偶尔迸发出几缕危险的蓝色火花。
空气中混杂着尘土、血腥、煤气味和某种难以言喻的、仿佛什么东西被烧焦后又浸水的腐败气味。
哭声、求救声、呼喊失散亲人名字的声音，从街道两旁的残破建筑里不断传出，像无数根冰冷的针，刺穿着耳膜。
“救……救命……我的孩子被压住了……”一个满脸是血的女人从路边半塌的店铺里爬出来，伸出手向我们哀嚎。
晓月的脚步顿住了，下意识地看向我，眼神里流露出不忍。
我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力道不容抗拒。“走。”声音低沉而冷酷。
“可是她……”
“我们救不了她。”我打断她，目光扫过那摇摇欲坠的店铺门楣，“而且，下一秒那里可能就会彻底塌下来。你想死在这里吗？”
晓月身体一僵，看着那个女人绝望的眼神，又看了看我毫无波动的脸，最终咬了咬牙，低下头，被我拉着快步离开。身后女人的哀嚎渐渐模糊，融入这片绝望的背景音中。
我知道她此刻心里在想什么。冷血？残忍？或许吧。但在末日，廉价的同情心是通往坟墓最快的捷径。五十年的挣扎告诉我，活下去的第一步，就是学会对无法改变的死亡视而不见。
我们沿着我预先规划好的路线前进。这条路线避开了主干道（那里通常是混乱和抢劫最先发生的地方），选择穿过一些老旧的居民区和小巷。即便如此，惨状依旧无处不在。
有人抱着亲人的尸体坐在路边，眼神空洞；有人为了一瓶从超市废墟里翻出的水，像野兽一样扭打在一起；更多的人，只是茫然地站着或走着，脸上带着创伤后的呆滞，仿佛无法理解眼前的一切。
秩序的崩坏，比建筑的倒塌更快。
在经过一个街角时，我们遇到了第一波真正的威胁。
三个穿着背心、露出纹身的男人，手持钢管和砍刀，正在围攻一辆侧翻的SUV。车里似乎有人，正在奋力抵抗。其中一个黄毛看到了我们，尤其是看到我背上鼓鼓囊囊的背包和晓月还算干净的脸庞时，重返天灾前，我被当成了精神病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重返天灾前，我被当成了精神病最新章节随便看！眼中闪过一丝贪婪。
“嘿！那俩！把包留下，女的过来！”黄毛挥着砍刀，咧嘴露出黄牙，另外两人也停止了砸车，不怀好意地围了过来。
晓月吓得往我身后缩去，呼吸急促。
我没有停下脚步，甚至没有去看那辆求救的SUV。我的目光锁定在那三个混混身上，右手自然下垂，握住了别在后腰的匕首柄。五十年的杀戮经验，让我的身体自动进入了战斗状态，每一个肌肉纤维都调整到了最佳发力位置。
“找死！”黄毛见我们不听，狞笑着冲了上来，挥刀就砍。
他的动作在我眼里，慢得像是在播放慢镜头。破绽百出。
我没有闪避，反而迎着他冲了上去。在砍刀落下的瞬间，身体一侧，左手精准地扣住他持刀的手腕，向下一拗，同时右手的匕首如同毒蛇出洞，闪电般刺入他肋下的缝隙。
角度，深度，完美避开肋骨，首抵内脏。
黄毛脸上的狞笑瞬间凝固，转为极致的痛苦和难以置信。他张大了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砍刀“哐当”落地。
我没有丝毫停留，拔出匕首，顺势将他软倒的身体推向旁边那个举着钢管砸来的同伙。
“砰！”两人撞在一起，踉跄后退。
第三个拿着水果刀的瘦子见状，吓得魂飞魄散，转身就想跑。
我脚尖挑起地上的一块碎砖，精准地踢在他的腿弯。
“啊！”瘦子惨叫一声扑倒在地。
我几步追上，没有任何犹豫，匕首在他后颈轻轻一点，随即收回。他抽搐了两下，便不再动弹。
整个过程，不到十秒。
剩下的那个被同伴尸体撞到的混混，刚挣扎着爬起来，就看到我如同杀神般站在他面前，匕首尖端还在滴血，眼神冰冷得没有一丝人类情感。
他怪叫一声，连滚带爬地跑远了，连地上的钢管都忘了捡。
我甩了甩匕首上的血珠，收刀入鞘。整个过程，我的呼吸甚至没有变得急促。
转身，看向晓月。
她脸色惨白如纸，一只手紧紧捂住嘴，胃部剧烈起伏，似乎强忍着呕吐的欲望。她看着我的眼神，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恐惧和陌生。她从未见过这样的我，杀人如割草，冷静得令人胆寒。
“走。”我依旧是那个字，声音没有任何变化。
她身体颤抖了一下，最终还是迈开了脚步，跟在我身后，但刻意保持了一点距离。
我们没有去管那辆侧翻的SUV，里面的人是否得救，与我们无关。
穿行在愈发浓重的暮色（或许是烟尘）和此起彼伏的混乱声响中，我们沉默地前进着。晓月不再去看路边的惨状，只是死死地盯着我的背影，仿佛那是这片混沌中唯一的坐标。
我能感觉到她目光中的重量，有恐惧，有困惑，或许，还有一丝在绝境中萌芽的、对她这个陌生哥哥的依赖。
天色，彻底暗了下来。没有星光，没有月光，只有远方燃烧的火光，将天空映成一种不祥的暗红色。城市的电力系统彻底瘫痪，黑暗吞噬了一切，只有零星的手电光柱和火光，如同鬼火般在废墟间摇曳。
黑暗，是罪恶最好的掩护。
我知道，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刚刚开始。
我们必须尽快抵达安全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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