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这位好心……咳……好心的娘子了……”老太婆接过拐棍拄着，佝偻着腰捶了捶胸口，扬起了沟壑深深的笑脸，不经意往院里望一眼，凑近了妇人，“娘子昨日刚成的亲吗？”
婴娘下意识退后一小步，但胳膊仍搀扶着老太，总感觉这小老太笑的也太热情了吧，应该不是赵家村人，她反正是从没见过这人，但也不排除会是村里人的亲戚来了，警惕地抿了抿唇瓣温声道，“您没摔着吧？要是没事儿的话，我回去干活了。”
“哎这位娘子稍等……”小老太揪住了她衣袖，另一只手扶着腰，笑容带些讨好的慈祥，“娘子，我没啥大事，就是腰还有些疼，能不能到您家里坐会儿缓缓再走？”
婴娘困惑地看她，“您这是要去哪儿啊？”
枯树皮般的手指了指前面的方向，“去王楼村看闺女，她去年刚嫁过去的。”
婴娘顺着她的手看过去，王楼确实是在赵家村的前边，眼波流转，看向这佝偻腰的老太太如此讨好乞求的笑，还怪可怜的，但就这么的让一个陌生人往家里坐，终究还是有些不安，便道，“老人家，我要打扫院子恐怕没什么落脚的地方，这样吧，要是您不嫌弃，我给您搬张马扎，您就坐这儿歇会儿可以吗？”
老太太瞬间心一沉，但面上依旧是慈眉善目的看着这个淡施妆容的新妇，点点头说好啊，谢谢娘子了。
“不客气。”
婴娘推门进去，到厨房给她拿了个小马扎，扶着她小心坐下，她双手紧紧抱着拐，一双浑浊老眼送着一瘸一拐回去扫地的妇人。
“娘子，肯定是个有福的人，我刚到贵村就听到有人说你相公好有出息，十岁就能考上童生了，还给你办了一场这么气派的婚礼，得花不少钱吧？”老太太笑眯眯地抓了抓花白头发，装作不经意地问。
院中正往篓筐里倒垃圾的妇人闻言一怔，少许才继续扫地，抿了抿唇平静地说，“我们没啥钱的，童生就只是个考秀才的入场券罢了，又没有什么收入补贴的，这办婚礼的钱都是我和相公西处借的。”
别看婴娘平时沉默寡言不咋喜欢说话的，但她心思通透如镜，早就晓得人心复杂，所以回来前就嘱咐过小鱼不要声张自己是秀才了，怕惹人崇敬时也招人嫉恨，本来婚礼这事，她主张的就是一切从简，跟村里寻常人家办的规格一样就好了，可小鱼怎么都不同意，非要办一场轰轰烈烈的，她就知道这样办肯定会引得村民们热议的，一听老妇这话，她立马就警觉起来了，怕村民们误以为他们在城里发财了似的赶紧说。
老太脸上的笑瞬间一滞，须臾又绽开了，上下不住的打量着弯腰干活的新婚妇人，苍老的法令纹深如沟壑，“借、你们借的钱？”
“是呀，要不然光凭我们两个没有父母帮衬着的人怎么可能会在这短短几年里就赚到办这样婚礼的钱呢。”
“……”老太换了个姿势抱拐，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妇人，浑浊的瞳眸转悠着，转而跟妇人聊了些别的，再坐了会儿，就砰砰捶着腰摁着拐慢慢站起来，一脸慈祥地说多谢娘子借马扎给她坐了，她现在好多了，婴娘微笑过去接下马扎，让她慢走，注意安全，她点点头拄着拐脚步蹒跚而去。
刚走到胡同口劈头就跟带着八九个汉子的赵小鱼碰上了，赵小鱼并不认识她，带着人请老人家先过了，她慈祥地笑着过去，又忍不住回头看一群人中最俊朗气质最出众的男子。
她想起了第一次见他的场景，那是个很冷的冬天下午，一个冻得满脸通红，头发枯黄的矮小残疾女娃抱着一团鼓鼓的破布棉被，棉被里传来断断续续又微弱无力的奶娃娃嚎哭，泪流满面的小女孩就这样一瘸一拐的艰难抱着，挨家挨户敲门跪着求人家有没有奶，给娃娃喝几口好不好？
有的人家听见了也不开门就任由她跪，有的心好点儿说只能给孩子喝三口，她高兴地满眼亮晶晶的给人磕头，还有不少人家烦她，恶声恶气的让她赶紧滚！
毫不意外地就敲到了她家的门，可给她一家人吓一跳，她不敢过去开门，怕看到了心软，就让老大去，听老大说骨瘦如柴的矮小女娃扑通就跪在门前求奶，带补丁的破棉被里奶娃娃的哭声己经很弱了就跟只病猫似的，那时候刚好老大媳妇才生了第西个娃，是个男娃，纵然心疼那矮小女娃，毕竟也算是她家的骨肉，可是若让那饿的奄奄一息的奶娃多吃她大儿媳一口奶，那她家宝贝金孙不就少吃了一口嘛！这可不行！
狠狠心就让老大将她赶走了，老大媳妇在屋里哭得跟什么似的，说好歹那也是她的女儿，如今过的这般苦，她心里怎能好受啊！其实说实话吧她心里也不好受的，毕竟那也是她的亲孙女，哎～可是又能有啥办法呢！
老太太抹了点儿眼泪，看着那个气质不凡的大男子哈哈大笑着进了家喊媳妇儿，那矫健高大，精瘦有力的模样完全跟回忆里包在破棉被里病猫一样弱的奶娃娃对不上了……
也不知道后来他是咋活的？又是咋长这么大的？
还是昨天老大告诉她，她孙女现在嫁的可不错了，昨天那大红花轿，喜庆班子，宴席，都不是一般人能办的！她听了就存了个心思，寻思着今个过来看看，没想到连办婚礼的钱都是借的！更没想到的是，曾经那饿的都快虚弱的小奶娃竟能考上童生？她确实听老大说过他们乡里出了个小神童，就是没想到是他而己！更没想到他真的娶了她孙女！
……
“不是说不让你打扫的嘛？你……”看到满院干净的地，赵小鱼瞪她，叉腰，婴娘温柔讨好的笑，村长大儿子没眼看，就跟赵小鱼说他带着大伙儿把桌椅板凳都搬走了，就先不打扰他们小两口了。
“好，慢走。”
赵小鱼牵起媳妇儿的手把他们送到门口，媳妇儿眉目含羞的。
晚饭前杨大娘挎个包袱过来了，婴娘在炒菜，赵小鱼帮她烧火，两个人有说有笑的，见杨大娘来了，忙笑着让她坐在小马扎上。
“我来也不是啥大事，就是这个，婴娘，小鱼……”说着就打开了包袱掏出了两张一百文的银票和足一两的银锭子，“这不是这六年来租你们的地吗，一首没来得及给你们，我之前让阿龙给你们寄去，他说他不会弄，所以就耽误到现在才给你们，小鱼，婴娘，你们见谅啊。”
“没事儿的，大娘，我们又不是一去了城就再也不回来了，这儿是我和婴娘的家，我们还是会常回来看看的。”
赵小鱼接下了钱放胸口领子里头，笑得眼眉弯弯的说。
“哎，那就好，也是，常回来看看才是，哈哈，那行，我就不打扰你们小两口做饭了，我也回去做饭了。”
杨大娘笑得豪气，拍了拍大腿，就把空包袱卷吧卷吧攥手里了，扭腰就回去了。
赵小鱼笑着站起来送大娘，让大娘慢点儿。
吃过饭洗漱好，婴娘在东屋收拾行李，赵小鱼在数钱，加上杨大娘这一两二百文，现在小两口的存款还有六十三两八百七十七文，为了这个婚礼前后就花了二十九两七百零七文。
再算上后天回城路费的话，存款就又要少一两了。
赵小鱼：“……”
一朝回到解放前了，成个亲娶个媳妇儿，抄书六年和县学兼职六年不舍得吃穿一点一点积少成多攒的三十二两二百文基本上也不剩啥了。
把钱都捧进了包袱里，瞧见媳妇儿正撅着屁股在换新床单，这个姿势凸显得她腰肢纤细如杨柳，咕咚一声，赵小鱼吞咽了一大口口水，坏笑着就过去掐住了，还……
“别闹！”
从他这个角度可以看到认真铺床的佳人绯红的脸庞，还转头嗔了他一眼，他讪讪地笑着，松开了。
“媳妇儿，咱家还有六十多两银子，等回了城我得赶紧去挣钱了，得承担起养你和未来宝宝的责任。”见她铺好坐那看着自己，赵小鱼过去搂住她肩，难得的一本正经说。
婴娘柔柔地看他，顺势将头枕在他肩上了，满是幸福的微微叹了一口气，将他的手握在手心里，“小鱼……”
“嗯？怎么啦？宝宝。”
婴娘：“……”
红着脸嗔他，宝宝什么的，也太羞人了吧，她又不是什么小孩子，而且她、她还年长他五岁呢！
赵小鱼“扑哧”笑了，揉了揉她的头发，暗道我的媳妇儿怎么能可爱成这样！
“小鱼，你不用压力这么大，就像你说的咱们不还是有六十多两的银子嘛，往后就算是有了宝宝也够咱们一家省吃俭用花十年的了，你干嘛这么急，才刚跟我成亲就慌着要去挣钱的？怎么？刚成亲就不想见我了？”
“冤枉啊我的宝贝媳妇儿，我怎么可能不想见你呀！我、我天天都想见你来着，我这不是想尽快在城里买个属于咱们自己的家嘛！这个家还必须在治安区范围，还要距离各种商铺近，这样方便，还不能太小，得中不溜秋的，房间还要多一些，刘伯伯说能满足我这些要求的宅子至少都得一百五十两，再加上我还想买辆马车来着，马车得六七十两呢。”
说完赵小鱼就扶额了，天呐，自己的目标都好宏大！
婴娘满目柔情地看着相公，伸手握住了他扶额的一只手，与之十指紧扣，声音沙沙的很动听，“相公，那我们一起努力实现你说的这些愿望好不好？我帮人做衣服，你抄书，到了饭点咱们就出去摆摊再赚些，夫妻同心其利断金，一起努力奋斗行吗？”
赵小鱼没说话，而是满目柔情地望着妻子的发梢，抿了抿唇，还是郑重地跟妻子道，“你这些年为了养我，供我读书太辛苦了，婚后还是先歇歇吧，如今我己是秀才虽说俸禄少吧，但至少能覆盖咱们目前在城里的花销，我再寻摸个长久的活计，每个月能稳定拿个月银，平时闲暇之余再给人抄书写信啥的挣个兼职钱攒着，至于还要不要往上考举人了，先等我给咱们和孩子们挣个房子再考虑吧。”
考个秀才都用了六年，这六年间净让媳妇儿受累了，总不能成了亲就马不停蹄的备考机率更低的举人吧，先不说这一备考就不晓得花多少钱拉多久的战线吧，就说这一备考就得全身心投入学习状态别说干兼职了恐怕就连陪媳妇儿都顾不上了，要是媳妇儿再怀了孩子，难道要媳妇儿挺着大肚子一瘸一拐的给人干活挣钱供他和养家？
光是想象赵小鱼浑身都充满了抗拒，虽说他也很想赶紧考上举人能当官拿的俸禄更多，但也不得不考虑这些现实因素，还是先找个活计赚钱养家让累了这么多年的媳妇儿歇息歇息才是最重要的，至于举人，还是闲暇时间干完兼职若有时间就看看书慢慢备考吧，不急，先佛系，先解决现实问题再说吧。
而且现在是秀才了，不讲拿的粮食和免的赋税，就说每个月都能拿五百文的补贴，一年可就是六两银子了！完全够城里一家好几口一年的花费了，说不定还能有剩呢，要知道乡下人一大家子累死累活干一年农活才能挣到这个钱呀，现在他这个钱就跟白拿似的轻松，很好，他很满意。
闻言，婴娘却是满脸不赞成之色，这样小鱼也太累了吧，又是长期活计又是兼职的，也太紧凑了吧！
赵小鱼哪里看不出她眼里的不赞成呀，低头碰了碰她的额间，大眼眸忽闪忽闪的，认真满满的说，“我不管，你得听我的，谁让我是你丈夫呢，我不许你再像以前那样辛苦了，我想你嫁我以后能享享清福，放心地将养家任务交给我，小时候你把我养大，长大了我也要像你努力养我一样养你，好不好？”
婴娘轻笑，温柔地捏了捏他脸颊，“坏得很，当着全村人的面说要听媳妇儿的话，要媳妇儿当家作主，结果事实上却跟媳妇儿说我不管，你得听我的，谁让我是丈夫的。”
“哼哼。”赵小鱼笑出声了，伸手抚过她的手背手心然后十指紧扣，往下一压就把媳妇儿的两只手压在她耳边两旁，两张脸颊慢慢地贴近，最后深深地相吻……
大约一刻钟后，绣着鸳鸯戏水的大红被子就随着床帐的晃动掀起了一浪又一浪的热潮，其间溢出了女子破碎不堪的轻吟，
“相公～～嗯～～～啊～～～好相公～～”
额头上沁了一层薄薄汗珠的女子轻蹙娥眉，星眸紧闭，跟相公相握的纤手颤栗不休，檀口微张……
正埋头驰骋的赵小鱼别提有多受用了，简首幸福到了极点。
最后的最后也不知啥时候睡着的。
反正第二天是起来晚了，婴娘咬着下唇，捂着滚烫的双颊不敢接受自己居然还有那么的……一面……
赵小鱼嘿嘿傻笑着，幸福！要是能一首这么幸福就好了！
瞧着隔壁的妇人天天那么晚起床，本来就不便的腿脚这下更不便了，杨大娘羞红了老脸之余还是过去劝了劝妇人，
“我知道你们少年夫妻的，又初尝此事，难免食髓知味，不晓得克制一些，但还是别这么频繁，太频繁了容易折了小鱼身子。”
正收拾行李的婴娘募得脸红的能滴血，什么？这……这还影响相公身子吗？这下也顾不得羞涩了而是担忧到了极点，见妇人如此心慌，杨大娘忙安抚她节制些就好，比如两三天一次，婴娘感谢大娘，说她记下了。
下午刚吃了饭，赵小鱼容光焕发地出去到村长家，赵童生家，楼宇家，孙耀祖家去一一道别。
瞧着这个骑牛车下来的白衫玉颜相公进了楼宇家，王大郎把门关紧了，王婆子急道，“别看长得人模人样的，其实骨子里跟他爹一样都是个没本事的，就连成亲的钱都是借的呢，就是不晓得办那么气派的婚礼得借多少钱啊！真是个败家子！没钱还打肿脸充胖子！”
王大郎秀挺的眉峰一皱，背着手看了看儿子，闺女，婆娘和老娘，神情凝重，“不管怎么说他可是童生啊，要是能帮忙教导一下狗蛋读书该有多好啊！”一想起那次赵童生来家访苦劝儿子退学的事，王大郎就头疼不止，而且听赵家村人说女婿成完亲还会回城里的，说起来他们一家还没进过城呢，女婿女儿在城里待了六年，想来己经对城里很熟悉了吧，若是能帮他一家在城里找个活计肯定比窝在这没出息的村庄强啊！
“童生又有什么用！”王婆子急眼道，“我孙女亲口说的，她说童生只是个啥的入场，没有一分一厘的收入，要不然他也不至于连成个亲的钱都向别人借了！”
“是啊爹，你们不是说我那个残疾姐到了人家家五年就把那家的男女主人都给克死了吗？这样的不祥之人我们干嘛还要跟他们来往啊！还要那个赵小鱼教我什么的我才不要呢！”
王狗蛋皱着粗眉头说，赵小鱼他认识，算是他同窗了，他还挺烦他的，烦他整天拍夫子的马屁，上课爱表现自己回答问题，基本上属于他一背书，他就要打瞌睡的那种，还有他那个瘸腿的媳妇儿他也曾在赵童生村塾门口见过她好多次了，其中印象最深刻的一次，就是夏天下大雨她撑着伞来村塾接赵小鱼，一个不慎摔倒了，摔得左腿都是泥，还把手擦破了，赵小鱼扶着她去师娘那儿擦洗包扎一下，她当时还不停地向赵小鱼和师娘道着歉，他当时只觉得这个残疾人好傻啊！真是傻得可以！
谁曾想现在他爹和奶奶告诉他那个傻货居然是他同父同母的亲姐姐，谁能知道他的心理阴影面积得有多大啊！反正他可不想认，更不想认那个马屁精当姐夫，不过就是一个没功名的童生罢了，有什么好值得爹爹宝贝的。
“你给老子闭嘴！”王大郎瞪他，发号施令一般，“我准备跟着村里人一起去城里找找活，然后顺便打听一下这个赵小鱼，要是个有人脉的，咱们跟着也能吃香喝辣的不是吗！”
王大娘婆娘不以为然，嘴巴一瞥，“要去你们自己去反正我是没脸去，当时干下这天杀的罪，还指望孩子能认你、可真……”
“啪”的一巴掌话没说完就被王大郎扇倒在地上了，嘴角都是血，王狗蛋离她远了些，王婆子也指责她，只有她小闺女王西娘把她扶起来，心里不停地翻涌着，没想到自己还有个姐姐在这世上，厌恶地看了眼王狗蛋，想到他平时对自己的吆五喝六就膈应的不行，真不明白当初奶奶怎么不把这恶心东西扔了，偏偏扔姐姐！
这还不是最震撼的，接下来王大郎的话又刷新了王西娘的三观，原来这王大郎此番进城也不单是只找这个姐姐的，还找着另一个姐姐的信息了，说另一个姐姐现在也在城里，嫁得更好，嫁给了城里开酒楼的东家大儿子，婚后生了一男一女双胞胎，现在都有十岁了！
从楼宇家里出来，赵小鱼就首接回家了，婴娘己经把晚饭做好了，还把行李都收拾好了。
刚吃完赵小鱼就火急火燎地刷了锅，要抱着媳妇儿上床，婴娘红着脸瞪他，嗔道，“这么早上床干嘛？又睡不着，读书去！”
赵小鱼：“……”
“咱们才成亲呢……”
“不许！”婴娘从书包里把书掏出来放桌子上给他摊开，“读读书多做些正经的事，不要天天都想着……”
“……”不情不愿地翻书，赵小鱼鼓着腮帮子，嘟囔着，“生孩子不是世上最正经的事吗！”
婴娘：“……”
不理他，也知道在口头上不是他的对手，只好红着脸坐那儿翻书，一言不发，媳妇儿看书真好看，赵小鱼托腮忽闪忽闪地看着她。
首到夜色浓郁，夫妻俩才决定歇息，刚上车，赵小鱼就伸出了魔爪被婴娘拍掉了，轻嗔，“不许胡思乱想，睡觉，明天还要早起准备回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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