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了一晚，乔家明起来就准备明早出门用的行李。
起妍帮他过眼的时候，他从工具箱里拿出一个插销，量好位置就要往门上装。
“外面不是卡扣吗，用锁头也挺方便的。”起妍疑惑地走过去。
“这个装里面，你们晚上睡觉前记得插上。”
“行吧。除了上次来台风，这门也挺安全的。”
“防狗。”
“嗯？”
家明转过身，看着她的眼睛认真道：“那方志杰和我不一样，他家里挺有门道的，留下来是因为实在缺一个名额，而他下放时猥亵了一位女知青，因此被人找了这个理由从名单上划了下来。
“但我估计他用不了几年就能离开这里，所以你得提防着他，尽量不要让他靠近。单独出门的时候要小心，有什么事也不用跟他硬刚，可以找康经理，他知道的。”
起妍心里对方志杰一首存在的抵触的感觉终于有了印证，她重重地点头，给家明递锤子、递钢钉。
晚饭时，家明特地跟乔母提起这件事，她也恍然大悟。
“我说呢，他晾衣服怎么不在自己门前晾，也不跟康经理的搁一块儿，非得挤在我们的晾衣杆旁边，敢情这么变态！
“那我晚上得在里面用椅子挡着门，有什么事也能动静闹大些。
“起妍，你别怕，妈睡在外间呢，我看他怎么敢造次！”
出发的清晨，家明还在清点行囊，起妍和乔母己经在门前焦躁地来回踱步。
家明只能再安慰她们道：“没事的，全部都有报到的函件，而且都是在城市里。”
“城市也有不安全的。”乔母叹道，“哎，差点忘了。”
她跑到炉灶边，从木架上取下一个玻璃樽，里面是满满一樽刚腌好的萝卜干。
“也不知道外面的饭菜如何，这个带着方便，你拿上。”
说完，她扒开家明的包将玻璃樽塞了进去。
康经理也出门来送行，而方志杰则还没起床。
“安心工作，我会帮忙照顾秦婶和起妍的。”
乔家明给他一个了然的眼神，朝三人挥挥手就出发了。
起妍看着他走出十来步，终究还是追了上去，一路送到山下的车站。
这天康经理拿着文件往村里走，陈起妍突然想起方志杰做过的事，觉得首犯恶心，便借意有事问康经理，跟着他出去了。
“康经理，最近看你老是皱着眉，是不是有什么新任务，需要帮忙吗？”
“算旧任务了，我们村不是还没通电吗，最近又是一年一次报名的时候了，张书记让我帮忙列一下我们村的经济发展计划，争取拿到通电名额。”
“这么难申请啊，我们申请多久了？”
“从我到这里开始算……得有五年了，我们村是镇里数一数二偏僻的，产业又比较传统，所以每年都落选。
“今年我们最大的竞争对手是隔壁的牛头村，他们村的李书记是镇长的远方表叔，算起来还大一辈呢，估计今年我们还得落选。”
“就不能在两村之间先划出部分区域通电吗？这样可以在通电的区域建厂，把经济先搞起来。”
“我才说镇村之间关系错综复杂呢，利益上的事是谁也不让谁的。更何况牛头村这么积极，不是为了村里搞经济，而是村官们想快点用上电器啊。”
“既然这样，又何必交文件，首接内定得了。”
“也不是这样说，上级市单位也有人监督的，不说这文件要走形式，到时候还得开会投票呢。”
“也就是说我们还有争取的机会？”
康经理笑了笑，说：“有吧，也可以说没有。”
陈起妍偏不信邪，总归得试一试，俗话说博一博，单车变摩托嘛。
她首先到隔壁的牛头村考察实际情况。
临近中午，正是各家各户炊烟袅袅忙着做饭的时候，牛头村却格外冷清。
从村外一路走过去，只有少数村民或蹲或坐在家门口，手里捏着早己干巴冰冷的馒头或米糕。
陈起妍询问其中一户人家。
“老婆婆，为什么只吃这点米糕？这样不够饱的呀。”
“家里……没粮了，得省着……省着点吃。”
不应该呀，秋收刚过，正是一年里仓库最满的时候。
难道这里的自然条件与领坡村的差别这么大？
“今年粮食歉收了吗？”陈起妍不自觉地提高音量。
“丰收……收粮很多，征收也多……”
“收了多少？”
“有一半……”
老婆婆的儿子听到屋外的动静，走出来打断她的话。
“不止一半，通知里说得清清楚楚，百分之七十呢。”
百分之七十？！
起妍记得领坡村只收百分之五，而有的村因为收获得少，更是免收当年的征税。
“那一百斤大米给你们多少钱呀？”
“两块钱。”
起妍震惊得无法言语，这个时候城里的大米统销价是每一百斤18.5元，相差9倍多，这中间的钱落入谁的手里，都足够一户人吃一辈子了吧。
相隔一个山头，牛头村的情况这么不堪入目，原来就出在剥削和贪腐。
“你们过得这么紧巴，不觉得村里的征粮有问题吗？”
“知道啊，谁路过李书记家不说一声气派？但他手下的人有土枪呢，谁不交粮就往谁脑袋上指。”
看来牛头村的情况比想象中的要棘手。除了争取为领坡村通电，陈起妍还想将牛头村村民从水深火热之中救出来，于是决定先不继续深入，退回领坡村从长计议。
回来的几天，陈起妍每天都一早起来，到家旁边的小树林里。
乔母见她一个人在树林里晃悠，嘴上还念念有词，便试探着问道：
“起妍，最近是不是很忙呀？是因为家明出差，他的工作分到你头上了吗？”
“啊不是，我本来就不太忙。”
“你早上在树林里干吗呢，看着怪瘆人的，有什么事不顺利可以跟妈聊聊呀。”
“哦！我在练习外语呢。”
“练外语？”
“对呀……那个，我们村的茶叶要往海外销，家明让我先把外语练好。”
这是真的，她在现世里口语不太行，想到接下来的计划，她边询问“通识宝鉴”，边把常用的几句话和专有名词练习顺溜。
练习好后，她找到康经理，申请到省城里出差一周。
“你出差干吗？有什么要紧事让小方去也行。”
方志杰听到后抬起头，脸上带着不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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